第四章 清明上河
自己一个人往浚仪县廨而来。正遇见李稍的心腹小厮阿图指挥人运着三方棺木,问道:“图哥儿是去县廨接回商队死者的尸首么?”阿图道:“正是。小的还没有恭喜张郎洗清冤情呢,郎君这是要去哪里?”张咏道:“跟你去同一个地方,我可得先走了。”
匆匆越过阿图,来到浚仪县廨,所幸县狱还没有落锁封门。却听见里面有人高声怒骂道:“快些杀了老子!不然终有一日,老子要叫你们好看!”似是那聂保的声音。
掌管监狱的典狱宋行正好出来,见到张咏,奇道:“你又来做什么?还没有蹲够大狱么?”张咏道:“我有要紧事要问高琼。我知道那些狱卒虐待高琼是受宋典狱指使,不过我也没有对旁人说过此事,因为典狱事出有因,恨的也不是高琼本人,而是契丹。”
宋行道:“噢,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咏道:“你姓宋,又一心要整死那契丹刺客,不难猜到仵作宋老公是你父亲。”宋行道:“不错,你也看到家父脸上的刺字了,我恨死这些契丹人。”
张咏道:“可如果高琼不是契丹派来的刺客呢?”宋行道:“什么?他不是契丹派来的,又能是谁派来的?”张咏道:“这正是我现在要进去问清楚的,麻烦典狱行个方便。”
宋行微一沉吟,道:“那好,快些走!”命张咏交出将随身宝剑给门边狱卒,匆忙领着他进来大狱。
却见那被定了死罪的聂保跪在狱厅正中央,双手反缚在木桩上。一名狱卒自后面抓住他头发,迫他仰面朝上。两名文笔匠正手持尖凿,分别往他脸颊上刺字,血流满面,刿目怵心。额头已然凿好“免斩”两个大字的创口,肉中揉搓了永不褪色的墨汁,伤口经火烧炙,虽不再流血,却在灯烛的映照下闪现出诡异的黑色,煞是扎眼。
张咏道:“聂保不是已经定了死罪么?为何还要用刺字来折辱他?”宋行道:“官家适才派人颁下圣旨,赦免聂保死罪,不过要杖脊二十,黥面后入军籍,充军为禁军兵卒,专门负责守卫城门。”
张咏大奇,心道:“官家如此判处,到底是特别的恩赦,还是更重的惩罚?”愈发觉得天威难测。
聂保努力扭动着身子,显是视脸上刺字为奇耻大辱,却始终避不开文笔匠不断戳下来的无情针刺。
进来牢房时,又是另外一幅令人胆战心惊的画面——高琼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上压着一个大土囊,正大力挣扎,却被四名狱卒分别抓住了手脚,丝毫不能反抗。
宋行喝道:“放了他。”
狱卒不知道上司如何又改变了主意,慌忙上前搬开土囊。高琼猛呼吸了几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张咏忙上前扶起他,让他靠墙坐下,使了个眼色,宋行会意,便领着狱卒退了出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高琼才调匀气息,低声道:“多谢。”张咏道:“你不必谢我,是我认出了你肩头的刺青,指证你为契丹刺客,才害得你多吃了这么多苦,适才还险些送命,这都是我的错。”
高琼不解地道:“此话怎讲?”张咏道:“宋典狱恨的是契丹国人,你并不是契丹派来的刺客,全怪我错认。”高琼哼了一声,推开他双手,道:“你走吧,我跟你再无话可说。”
张咏道:“我知道你不会吐露半点跟你身份有关的口风。不过我今晚来找你,不是为了查验你的真实身份,而是为了唐晓英。”
高琼道:“她怎么了?”张咏道:“你果然认得她。”高琼道:“不认得。”张咏道:“那么你如何知道她的名字?今日早晨她来狱中杀你时,我可只叫了她英娘。”
高琼难以否认,只得低声问道:“她有没有被捕?”张咏道:“暂时还没有。”高琼恳求道:“求你不要牵连她进来。”张咏道:“她不是要杀你么?为何你反过来还要维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