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轻的那么长的一个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这空荡荡的世界中还有什么呢?
高阳公主趴在床上大声哭泣。
她的哭泣竟掩不住恪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一切全都完了。绝望袭上来。没有尽头的。她的心破碎着。她不知她此生还有多长。她不知她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三哥的身影。
房遗直坐在尚书省官吏的面前。
他认识那位审他的朝官。他想他们在此之前还算是朋友。他想朝廷派他的朋友来审他,足以说明了朝廷对他的尊重。
这案子根本就不用审。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房遗直一点儿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他是清晨被禁军抓到这御史台前的。他一进来便看见那案台上摆放着的袍子和内衣。那当然是他的。他很坦然。他想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还是应当感谢房遗爱提前为他通风报信。
房遗直坐在那里。他突然想到当年那个卓有才学的和尚辩机很可能也是坐在这里。而辩机面前摆放的不是内衣和血迹,而是高阳公主那稀世的珍宝玉枕。全都是高阳的东西。同样的铁证如山。她的血和她的珍宝。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她总是喜欢置男人于死地。当年是辩机,而此刻是他。这个女人就这样把罪责难逃的他送到了送命的位置上。一个堂堂的礼部尚书。一个对公主非礼的罪人。
遗直有口难辩。他怎么能对朝廷说是高阳公主最先勾引了他呢。朝廷才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最先勾引了男人,也不会去考究那男人在勾引面前是拒绝还是听命。朝廷当然是不管这些的。朝廷所看重的只是高阳的血。
房遗直坐在那里,面对着十几年前他对高阳公主非礼的罪证。他反省自己。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羞愧难当。只是淡泊了。他已慢慢地忘却那十多年前的往事。而直到此刻面对着那带着高阳血迹的内衣,那依稀的往事才缓缓地被记忆了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至今想起来依然是美好的,而那个穿着蝉翼般丝裙的高阳也是美好的。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楚楚动人。在春风沉醉的夜色里。他记得在最初的一刻他确实拒绝了她。他是为他的弟弟来说情的,他实在是可怜他的弟弟,他不忍遗爱就那样一天天地被拒之于门外。于是他才来到高阳的面前。他才得以看到了那夜色里月光下的绝代美人。她是那么令人身心震撼。但他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是欣赏那美罢了。他离得远远的。然而就在他控制着他的激情的时候,他听到了高阳那么温柔的请求。
留下来吧。
是的,她是说留下来吧。她求他能留下来。
然后蜡烛突然灭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辰?
一切骤然间陷入了黑暗。后来,他记得那个美丽的少女跪下来流着眼泪求他拥有她。他不知所措。他也许真的想走。而那个黑暗中的执著任性的女人却硬将自己投进了他的怀中……
他还能拒绝吗?
他那时也是那么年轻,周身聚集着欲望。他经受不住那诱惑。他抱住了她。他一抱住高阳就不能再放开她了。
他等于是抱住了一团危险。
但他无憾。因那也是他的一段真爱。
而当年她流着眼泪说她已死而无憾的时候,他能想到日后会有一天她拿着他的内衣来同他翻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