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只是……只是什么?没有什么只是。你去说还是不去?他是我哥哥。何况这是皇上的恩赐,何况遗直他有什么过错?
他有什么过错?你说他有什么过错?我恨他。你听到了吗?恨你们房家所有的人。去说吧。他要是不肯让给你,你就永远别再想上我的床。你走吧。
高阳说着站起来。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眶里转着泪水。
房遗爱赶紧退出来。
他不懂高阳公主为什么要那么恨他的哥哥。去向哥哥要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职?这是房遗爱说不出也做不出的。他爱遗直。但似乎又很难违抗公主的旨令。他一生从未觉得这样为难过。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从此觉出了生活的复杂和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无所适从了。
漫长的等待。
如果是房遗直还值得高阳公主去等待的话。
高阳等待过。熬过一个又一个空房独守的长夜。她紧抱着房遗直的那沾满了高阳初夜鲜血的内袍。那是她唯有的房遗直的物品了。唯有那内袍能证明在高阳公主和房家大公子之间确曾有过的情爱。唯有那内袍才能证明大公子是确实在高阳的寝室停留过的那个男人。
然而在房家大公子应当从山东老家回来的那个秋日,他却没有回来。
从此高阳开始仇恨。她恨着,那仇恨像毒蛇一样在啃咬着她的心,把她的心撕成一块块浸满了仇恨毒液的碎片。如果说她第一次向房遗爱提出索取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职是出于一时任性的话,那么她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鼓动房遗爱去抢夺那个官职,就确乎是由她内心的仇恨所指使着的别有用心了。
本来,房遗直的不辞而别使高阳很难过,也很感动。她想,也许是因为他真的爱她才忍痛离开她。他不愿因此而伤害了高阳公主。高阳有很久是这样看待她心爱的这个男人的。她觉得他的这种牺牲精神很高尚。但是后来,那痛苦的想念和难耐的寂寞,使高阳改变了看法。她开始仇恨。她认为房遗直弃她而去,完全是因为他自私,是他不愿因此而使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家族蒙受羞辱,更不愿因此而葬送了他自己的锦绣前程。一个多么道貌岸然的小人。
这样时间越久,高阳对房遗直恨得就越深。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恨是因为那个房遗直燃起了她,之后,又逃之夭夭了。
她怎么办?
后来,她竟开始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主动与房遗爱做爱。因为,她觉得她被房遗爱强暴的那第一个夜晚,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她也同样在一种强暴的力量中感到了快意。她主动和房遗爱在一起是为了她自身的欲望,但同时也,是为了在内心反抗对房遗直的思念,甚至是为了报复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的时常的与房遗爱上床使她的这个丈夫受宠若惊。但每每事情过后,她又总是万分恼怒,恨不能即刻倒出他那污浊的液体,即刻把他赶下床赶出她的房间,恨不能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到他。她是闭着眼睛做那一切的。她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地下,对房遗爱的态度都很不好。她对他简直就像是对一个仆役对一个下人,甚至不及她对淑儿。她时常在不顺心的时候,随意地喝斥和抢白房遗爱。她折磨他羞辱他,有时当着他的父亲,那个大宰相房玄龄,她也依然是对遗爱颐指气使,使那个老臣有着说不出的难堪和难过。但是尽管如此,房遗爱却都总是听之任之,对高阳公主一如既往地顺从和恭敬。后来,房遗爱的这种天生的好脾气或是说天生的奴性,可能也稍稍感化了公主。后来,她对他客气了一些,甚至当她实在无聊时,也会把房遗爱叫来陪她聊天儿。
这样过着漫长的日子。漫长的百无聊赖和漫长的心情沮丧。也许依然还有漫长的等待。那房遗直总会从齐州临淄的老家回来的。高阳不知道她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