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作家首先应该是社会主义改革者
写书,如不妄自菲薄的话,我们写的东西至少不比他们逊色多少。这难道还不够使我们引以自豪吗?
然而,我们现在凭的什么在写小说的呢?艺术功力上,我们应该承认我们较差,很难凭借;我们凭的就是我们自身生活的积累和对人生、历史和社会现实的思考。在一定意义上说,生活积累与对人生、历史、社会现实的思考就是艺术的基础。我大胆地概括成这样一个公式:艺术上的高度和描写生活与人物的深度成正比。
所以,我给我自己规定了这样的任务:我不追求艺术的永恒,我只追求我现在生活于其中的一瞬间的现实性。如果我真实地反映了这一瞬间的现实,我的作品就能为广大读者所接受。而艺术,只有根据表现和接受的相互关系,也只有站在社会实践的立场上才能具有审美价值。
《花园街》和《风格》,在艺术上,当然绝谈不上完美精致。相反,恐怕它们还不过是毛坯,都有许多应该再加工之处。但是,至少,它们表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的激情、中国人的活力、中国人的问题、中国人的向往、中国人的理想、中国人的艰辛的斗争。我很欣赏鲍昌对《风格》的评语,只有一句话:“在我们当前十分艰难复杂的人生中,显露出了一种自豪的微笑,信念的微笑。”(见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文学报》)我觉得这句话同样可以加在你的《花园街》上面。是的,我们只追求了暂时,只追求了这一瞬间,但又怎么不可预见,我们的作品不会对后人有点认识价值呢?未来的人,难道不能从我们的作品中看到一些他们的先人是怎样过来的,是怎样想过的吗?前面我已说了;我们笔下的人物都有一定的现实性,即使书中人物的某些想法经过实践的检验证明是错误的,构成其错误的因素也是现实性,因为那是我们这一代人只能达到的程度。人的审美观念虽然是不断流动变化的,但若干若干年后,就像我们现在看若干若干年前的文学作品一样,作品的直接美感将多半被作品的认识价值所渗透,因而,我们的作品也许还有一定的美学意义。这样,只要我们牢牢地把握这一瞬间的现实,我们也可能获得永恒。
而中国这一瞬间的现实,其“真实内容”只能是社会主义改革。
我常常想着我作为一个作家的使命应该是什么。说作家是灵魂的工程师,我实在愧不敢当。一个党员作家,还可以说他首先是一个党员,然后才是一个作家,比如你。我呢,至今还没有修养到你这样的程度,我总不能认为自己应该首先认识到自己是个群众,然后才是一个作家吧。但即使你我都这样认识,还是要归结到我们现在应该怎样看待作家的使命这个问题上来。
从文学,也即我们所从事的专业来说,我们总算忝列于现实主义作家之末。而现实主义方法已经规定我们应该从非本质性的素材中选取和组织本质的东酉,揭示未来历史方向的进步因素,即所谓“典型性”。说到底,“典型性”都带有职能的意义。这种职能就是激励读者批判一切旧社会的残余包括其意识形态,并变革现实。现实主义文学如若缺乏力图变革现实的参与意识,它的存在价值就值得怀疑。不但是我们,外国一些优秀作家也认为典型化就是集中一切已经在活动的力量去面向社会变革。因而典型的主人公就是作为在某一特定时期把一切变化着的力量集中于自身的人物,他具有把社会变化付诸实践的某种决定性影响,同时他还采取一种预言社会发展方向的姿态,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笔下的主人公一直被人所称道,贾宝玉之所以作为一个不朽的文学典型,也正是这个道理。
这样看来,作为一个当代中国作家,首先应该是~个社会主义改革者。我们自身具有变革现实的参与意识,我们的作品才有力量。如若我们自身缺乏变革现实的兴趣,远离亿万人的社会实践,我们就等于自己扼杀了自己的艺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