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威尼斯
的程度,于是经商成为一种有结构、能协定的活动。在这种情形之下信用才能展开,于是剩余的资金此来彼往,互相活用。皮永恩说欧洲信用制度起先完全是西南欧罗曼司语言国家的功劳,看样子也是在意大利构造成功之后,才传到法国的香槟省。
不仅是中国的作家,连很多西方学者,直到最近才能彻底体会到,商业大规模展开,所依赖的不是货币,而是信用。很多大宗商业之进出,不一定要货币亲自登场。而最初信用之能遂行,有赖于以农起家的资本家和商人间的鸿沟逐渐消失,社会之间产生一种“架构上通贯的力量”(structural coem)。虽说这系统也可以通过立法的程序在纸面上产生,它到底要与社会体系符合,不能完全闭门造车。我们看到中世纪结束时英国尚且瞠乎其后的情形,也可以推想几百年后,像中国这样一个大陆型国家,要树立一个类似的体系之艰难了。
我们纵不能和其他城市比较,去衡量威尼斯对信用制度所作技术上贡献之程度,其成为此间中流砥柱,应毋庸置疑。因为意大利的城市国家中没有一个如威尼斯牵动如此多的商人,经营如此之久,而其组织设备如此之完善。威城被称为“科学统计之出生地”。政府对稍重要商人的资本都加以调查,见于官方记录。接受商业诉讼之法庭为curia di Petizion。即是外来的商人与本地人订有合同,发生争执,也可以提交此商业法庭判断。律师由官方指派,但是当事人自雇律师的也各听其便,所有账簿和通讯都可以传送到法庭核阅。威尼斯旅外的商人则享有治外法权。
一个衡量威尼斯富裕的尺度,则是15世纪初年她的财政收入,已超过每年150万金达卡(ducats,每达卡含纯金3.55格兰姆,近于1/8盎司)之数。以现代的价值计,约近于美金8500万元。当时中国的人口,为威尼斯的500倍到1000倍之间。明朝人所谓“天下税粮二千七百余石”,虽然无法折成今日的价格,也和150万金达卡处于一个相类似的范畴之内。
关于威尼斯之衰亡,历史家至今还有各种不同的争执。传统的解释是1453年土耳其攻陷君士坦丁堡,使基督徒在地中海东部失去了凭籍。1488年葡萄牙人又通航经过好望角,兹后截断红海间制肉香料的交通,使远东的产品环绕非洲进入西欧。也有些历史家认为这种过于简化事实的说法都有毛病。地中海的贸易并没有因这两件事情而枯竭。葡萄牙人也没有完全截断红海间的来往。16世纪末期,威尼斯的商业有一段回光返照的局面,与埃及之间的贸易只有增加,没有减退。中欧的矿产也增加生产,通过威尼斯去换取东南的物资。威城的银行也替北欧及意大利各城市转账。威尼斯的商人更出现于很多前未履足的地方,如瑞典及波兰。
还有些人埋怨威尼斯不应当于1400年之后在大陆拓地,陆上的发展就是海上的撤退,顾西则不能顾东。还有作家认为亚德里亚海岸的森林砍伐过度,影响以后威尼斯的造船业。也有人认为威尼斯不应当让雇佣军作战。16世纪之后威尼斯的工业虽有片面的发展,其主权则在外国人手里,威尼斯则因公债和军费累积过多,文艺复兴期间,大量资金用于建筑,没有在产业上投资。也还有人责备威尼斯不能远瞻整个欧洲和整个世界改变的局面,没有用她的力量作未来统一意大利的打算。
这些情形都有所称叙的理由,也代表见作历史,必有个别的见解。但是我们今日在20世纪的末期,以长时间、远距离的姿态,重新检阅威城发展之经过,以考察资本主义的形成重心,则认为关于威尼斯的衰退很可以用地缘政治(geopolitics)的观念解释。威尼斯之效率高是由于内部和谐,其能如此,也是由于地方小,结构简单,所以她用商业组织的方式将10多万人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