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美洲虎”开进这一带山的东麓一个小小的矿泉镇时,天已经黑了。看了看地图,密勒知道他离他要寻找的私人庄园已不到二十哩。他决定当天夜里不再往前走,而是找一个旅馆住下来,等到明天早晨。
山脉位于北面,盘旋着通往里姆堡的公路,山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上静静地矗立着,白雪覆盖了岩石,覆盖了好几哩好几哩的松林。在这个小镇主要的街道上闪烁着灯光,灯影里突现出蹲伏在山岗上废弃了的古堡的骨架,它曾经是福肯斯坦家的爵爷们居住的城堡。天空晴朗,但刺骨的寒风预示当天夜里将有一场更大的雪。
在霍布特街和法兰克福街的街角,他找到一家旅馆,要了一间房。矿泉镇的冷水治疗在二月里远没有它在夏季的那种吸引力,有很多空房间。
看门人让他把他的汽车停在旅馆后面的一块小空地上。
他洗了个澡,出去吃晚饭。他选择了在霍布特街的绿树饭店,这是镇上所能提供的十二个古老、好客的饭店之一。
在吃饭的时候他开始感到神经紧张,他注意到端酒杯时他的手在颤抖。部分原因是由于疲劳过度,过去四天来缺乏睡眠,每次打盹才不过一两小时;部分原因是和库柏尔闯入住宅时的紧张心情现在开始产生反应;部分原因是本能促使他第一次去文策尔的住宅,跟这些年来给这伪造护照的单身汉管家务的那个女仆打听了一番之后,本能地想再去一次,没想到运气竟如此之好,未免惊喜过度。
但是他知道,最主要的是由于感到追踪的结局已经迫近,他通过无数次探问才找到的那个他所憎恨的人即将和他面面相对;还有就是他害怕某些事可能还没有做对头。
他回想起在哥德斯山温泉的旅馆里那个匿名的博士曾警告他不要接近那些“同志”;还有维也纳的那个追踪纳粹分子的犹太人曾告诉他“要小心,这些人会下毒手的”。回顾过去,他奇怪为什么他们还不对他下手。他们知道他叫密勒,德雷森旅馆的会见证明了这一点,至于他冒名柯尔布一事,在斯图加特拷打培耶之后就会揭穿。然而他一个也不曾遇见他们。他肯定,有件事他们不可能知道,那就是他已经走得这样远。也许他们没有找着他,也许他们认为,既然伪造证件的人已经躲起来,他无非是白兜圈子,毫无所获,所以决定不管他了。
殊不知他已得到了文策尔的秘密的爆炸性的证据——档案,得到了西德十年来最重大的新闻故事。他对自己笑笑,走过他身边的女招待以为是在对她笑,而他却在想着西吉。从去维也纳起就没找过她,而他在一月初给她的信是她收到的最后一封,那是六个星期前的事了。
他想,真奇怪,男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比平时更需要女人。他必须承认他确实是害怕,部分是由于他已经干了的事,部分是由于那个在山里等着他的(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杀人屠夫。
他摇摇头,想驱散这种心情,又要了半瓶酒。现在不是忧郁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他前所未闻的最轰动的新闻,准备一鸣惊人呢。
他一面喝他的第二份酒,一面考虑着他的计划;先直截了当去找他,再给路德维希堡的律师打电话,三十分钟以后一辆囚车来把这个人带到监狱去,审讯,无期徒刑。假如密勒是个硬心肠的人,他一定要亲手杀死这个党卫军上尉。
他想了一遍,才想到自己没有武装起来。假如罗施曼有一个保镖呢?他真的会是一个人,相信他的新名字可以保护他不被发现吗?或者会不会为了怕出事而没有武装警卫呢?
密勒在军队服役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因为回营晚了,在禁闭室度过了一夜,他曾从宪兵那里偷了一副手铐。后来由于害怕他们可能发现手铐在他的背囊里,就把它送给了密勒。这个新闻记者把它仅仅作为在军队里的一个荒唐的夜晚的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