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康诺特的腹地
时间的哀嚎还响起拉长声的呻吟。
那人于是对大狗说:
“你到底走不走,狗娘养的?……”他仿佛对躲进车上的另一个人嚷道:
“你住不住口,狗崽子?”
于是,狗不再哀嚎,又拉起车缓慢前行。
那人名叫托恩皮泼。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这无关紧要,只需知道他是盎格鲁一撒克逊人就行了:在英国各岛屿,这类人在下层多得很。这个托恩皮泼情感跟一只野兽不相上下,心肠跟岩石一般坚硬。
这人一走到韦斯特波特头几户人家,就走上主要街道,只见两旁排列着颇为像样的房舍、挂着各种华丽招牌的店铺。但是没有什么生意可做。这条街连着许多肮脏的小巷,好似一股股浊水注入一条清澈的河流。托恩皮泼的小车行驶在铺了尖砾石的街道上,一路稀里哗啦山响,大大损坏了要娱悦康诺特居民的木偶戏的生意。
到处都缺观众,托恩皮泼还继续往前走,进入街道穿过的两行榆树林荫槌球场。槌球场连着一座公园,园中保养得很好的沙径,一直通到克卢湾的露天码头。
毫无疑问,城市、码头、公园、街道、河流、桥梁、教堂、瓦房、棚屋,这一切都属于一个大富豪斯利戈侯爵,他出身纯血统古代贵族,对他的佃农倒也绝不是个坏主人;须知爱尔兰的全部土地,几乎都属于这类大富豪。
且说托恩皮泼,每走二二十步就停一下小车,环视周围,操着听似没上油的机械摩擦声的嗓声,吆喝道:
“王家木偶戏……木偶戏!”
没有一个人走出店铺,也没有一个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只是毗邻的小巷偶尔出现几个身穿破衣烂衫的人,全是饥饿发青的面孔,红红的眼睛,像通风口一样深陷,里面空洞洞的。继而,又见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几乎光着身子,他们等小车在林荫大道停下的时候,才敢接近托恩皮泼,一齐叫嚷:
“!”
这是指面值最小、便士再往下分的铜钱。这些孩子向谁讨呢?向一个更想请人施舍而不愿施舍的人!因此,托恩皮泼又跺脚又挥手,又瞪圆眼睛,做出威吓的动作,逼使这些孩子加些小心,站到他鞭子抽不到的地方,尤其远远避开那条狗的利齿——那条狗受虐待,真像一只野兽那样凶猛了。
况且,托恩皮泼也怒气冲冲。他简直是在荒漠里吆喝生意,没人跑来看他的王家木偶戏。帕迪是爱尔兰人的绰号,就像约翰牛是英格兰人的绰号一样。帕迪一点也没有显露好奇心,他绝非敌视女王的高贵家庭。绝非如此。他不喜爱的,他甚至怀着几百年受压迫而积聚的全部仇恨所痛恨的,就是大土豪,因为大土豪把他看得比俄罗斯旧农奴还低下。他热烈欢呼奥康内尔,正因为这是个伟大的爱国志士,支持了1806年三王国联合协定所确立的爱尔兰的权利,还因为这位政治家表现出了魅力、坚韧和政治胆识,在1829年获取通过了解放议案,也就是说,多亏了他那顽强的态度,爱尔兰,英国的这个波兰,尤其是天主教的爱尔兰,才能进入几乎自由的时期。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托恩皮泼若是考虑更周到些,就会向同胞打出奥康内尔的旗号,但这也并不意味鄙视女王陛下的肖像。自不待言,帕迪更喜爱,而且大大地喜爱出现在钱币上的女王像;英国制造出来的英镑、克朗、半克朗、先令上的女王像,爱尔兰人兜里通常恰恰没有。
这个江湖艺人一再招呼,却没有召来一个认真的观众,无奈小车又往前行驶.由瘦得皮包骨的大狗艰难地拉着。
托恩皮泼走在槌球场通道上,在茂盛的榆树荫下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些孩子终于丢下他走开了。他就这样一直走到林荫沙路纵横的园子;德·斯利戈侯爵允许公众在园内通行,以便前往离城足有一英里的码头。
“王家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