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问道。
“夫人,叫约翰·柯菲。”
“就像喝的那个咖啡。”
“没错,夫人,不过拼法不一样。”
她仰靠在枕头上,斜倚着,并没坐直,一边端详着他。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圈灯光把两人像舞台上的演员那样包围着,一边是体形粗大的黑人囚犯,一边是个子娇小、濒临死亡的白种女人。她凝视着约翰的眼睛,闪亮的眼光中流露出满足。
“夫人?”
“怎么,约翰·柯菲?”这几个词几乎是随呼吸出来的,顺着难闻的空气向我们飘来。我感觉到自己胳膊和大腿上肌肉在一鼓一抽,模模糊糊能感觉到监狱长掐着我的胳膊,从眼角边我看见布鲁托尔和哈里相互抓抱在一起,就像在黑夜中迷路的小孩子。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我们每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感知了这一点。
约翰·柯菲冲她凑得更近了些。床的弹簧吱吱作响,床单窸窣抖动,月亮冷笑着透过卧室窗户的上玻璃照了进来。柯菲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她仰起的、憔悴的脸。
“我看见了,”他说道。他不是在对她说话,反正我觉得不是,而是在自言自语,“我看见了,我能帮忙。别动……一点别动……”
他凑得更近了些,越凑越近。他的脸在离她不到两英寸的地方停住了,一只手向身体一边伸出,五指张开,好像在让什么东西等一下……就等一下……然后他的脸继续向前凑去。他用宽厚滑润的嘴唇紧贴在她的嘴唇上,迫使她张开嘴唇。一时间,我看见她一只眼睛凝视着柯菲身后的什么地方,似乎充满了惊讶。接着,他移开了自己的光脑袋,她眼里的惊讶也随之消失。
他使劲吸着深藏在她肺部的空气,发出一阵轻柔的嘶嘶声。这只持续了两三秒钟,紧接着,我们脚下的地板颤动起来,整个房间都颤动了起来。这不是我的想象,他们都感觉到了,后来他们都提到了这个经历。它好像是一阵起伏的波动。门廊上传来一声似乎是很重的东西跌碎的声音,事后发现,就是那口古老的钟。哈尔·穆尔斯后来想找人修修,可那钟走上十五分钟就总要出毛病。
近处又是啪的一声碎裂,随后一声哐当,刚才透着月光的那扇窗玻璃碎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在大海上航行的一艘快帆)从挂钩上掉了下来,砸碎在地板上,前面放着的一只玻璃杯也碎裂了。
我闻到了热乎乎的东西,看见一股青烟从她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单下冉冉升起。靠近盖着她右腿的那部分突起的被单处,部分烟雾变黑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梦境中,就一把拉开穆尔斯的手,朝夜柜一步走去。柜上有一杯水,周围放着的四五瓶药片,都在刚才那阵震动中倒翻了。我拿起水杯,把水倒在冒烟的地方,一阵嘶嘶声。
约翰·柯菲继续唇贴唇深深地吻着她,吸着吸着,一只手仍然向外伸出,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支持着自己巨大的身躯。手指展开,看上去就像是棕色的海星。
突然,梅莉的背部一弓,一只手甩向空中,手指痉挛着一下捏紧,一下展开。双脚在床上踢蹬着。接着,响起了什么东西的尖叫声。不仅我听到,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布鲁托尔觉得那声音像是被夹住了腿脚的野狼或郊狼发出的,我觉得像是老鹰,那时候,人们在宁静的清晨,时常能看见它们紧绷着双翅,在雾蒙蒙的林梢空处飞翔,它们发出的就是这种叫声。
屋外狂风大作,足以再让屋子来一次震动,而奇怪的是,直到那时候,屋外都根本没起过什么风。
约翰·柯菲从梅莉身边移开,我发现梅莉的神情变舒缓了,右嘴角也不再耷拉,眼睛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柯菲全神贯注地朝她看了一会,开始咳嗽起来。他扭转头去,以免对着她咳嗽,于是一下失去了重心(这很好解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