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它的嘴巴
替他们做事?
帮他们效命?
他关上电话箱的门,把怀表放回口袋里,走向自己的车。
整整两天,他思索着那张纸条。整整两天,他向他担心再也不存在的上帝祈祷,祈求指引,也祈祷上帝保佑他那身在花岗岩墙壁内的儿子。
星期六是汤马斯的休假日,他爬上梯子,给K街那栋连栋房屋的窗台重新漆上黑色镶边。这是个炎热而潮湿的下午,几朵紫色的云朝他飘来。他看着三楼一扇窗内,里头原本是艾登的房间。空了三年后,他太太爱伦拿来当缝纫室。她两年前在睡梦中过世,所以现在这个房间空着,只有一架脚踩式缝纫机,还有一个木架子,上头仍挂着两年前要缝补的衣物。汤马斯把刷子蘸进油漆罐内。这里永远都是艾登的房间。
“我有点搞不清方向了。”
汤马斯往下看,那名男子站在三十尺之下的人行道上。他身穿浅蓝色的泡泡纱西装,白衬衫,打着红领结,没戴帽子。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汤马斯问。
“我要找L街公共澡堂。”
站在梯子上,汤马斯可以看到那间澡堂,不光是屋顶,而是整个红砖砌的建筑物正面。他看得到澡堂再过去的那个小泻湖,然后泻湖再过去,就是大西洋了,一路延伸到大洋对岸他出生的爱尔兰。
“走到街底。”汤马斯指着,朝那男子点个头,然后回头拿他的油漆刷。
那男子说,“就在这条街底,嗯?就在那儿?”
汤马斯转过来点点头,双眼看着那名男子。
“有时候,我就是没办法坚持走自己的路,”那男子说。“你碰到过这种事情吗?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就是没办法坚持走下去?”
那男子一头金发,态度温和,长相英俊但很容易忘记。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
“他们不会杀他的,”他愉快地说。
汤马斯说,“你说什么?”把刷子扔进油漆罐里。
那男子一手放在梯子上。
只要轻轻一推,就够了。
那男人眯着眼睛,往上看汤马斯,然后往前看着街道。“不过他们会让他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恨不得自己死掉算了。”
“你知道我是波士顿警察局的高阶人员。”汤马斯说。
“他会想自杀,”那男子说。“当然会想。但他们会逼他活着,保证说如果他敢自杀,就会杀了你。而且每一天,他们都会想出一个新花招玩他。”
一辆黑色的福特t型车从路边开出来,停在马路中央。那男子离开人行道,爬上车,车子往前开,在第一个路口左转。
汤马斯爬下梯子,进入屋子后,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还在抖。他老了,很老了。他不该爬到梯子上,不该坚持原则的。
老人就该尽可能保持自己的优雅,让新人把你推到一旁。
他打电话给马塔潘区第三分局的队长肯尼·当伦。汤马斯以前在南波士顿的第六分局当队长时,肯尼当了他五年副手。而就像很多高阶警官一样,他的成功多亏了汤马斯的提拔。
秘书帮汤马斯转接后,肯尼说,“今天休假日还这么忙。”
“啊,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休假日的。”
“一点儿也没错,”肯尼说。“我能效劳什么,汤马斯?”
“蓝丘大道一四一七号,”汤马斯说。“那是个仓库,本来应该是放赌场设备的。”
“但现在不是。”
“对。”
“你希望下手多重?”
“一瓶都不留,”汤马斯说,他心里有个什么发出临终的哭喊。“一滴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