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昼
但他没开得太快,但现在却已稍稍超过一百公里。每超过一百公里时,报警器的叮叮声就在车内回响。但是,伊织不理会这些,依然使劲踏着油门奔驰。虽说没必要着急,但他却感到有些别扭,不开足马力,心里不解气。刚才他一直感到,从下车直到消失在大门里为止,霞没回过头,这是一种压抑的美。但是,现在想法不同了。他在义无返顾的霞身上感受到一种冷淡。不,不仅如此,在回家途中,霞在汽车里曾经说过,她丈夫并没等她。她似乎在强调,丈夫经常出差,往往不知何时归来,他根本不顾家庭,也不把妻子当回事。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说,今天迟迟不回家的理由是丈夫不在家。伊织听这话时曾经感到放心,但也许这只是自己太傻了。
如果丈夫不把妻子当回事,妻子也不把丈夫当回事,那么不管他是否在家,都无所谓。丈夫在家里急忙赶回去,而不在家时可以从容不归,这不正是她看重丈夫的证据吗?至少可以说,霞是在充分把握自己处境的基础上采取行动。
当然,妻子出于被丈夫养活的处境,也许当然应该考虑这些。但是,当这种差别过于明显地表现出来时,那就没意思了。他倒并不是因此而生气,但也无法否定,自己确实有些消沉。
“不对……”
伊织握着方向盘自语道。对方既然是有夫之妇,自然这种忍耐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求得更高,自然就无法和为人之妻者相互爱恋。相互体谅各自的处境,大度地采取行动,是维持与为人之妻者爱恋的基本原则。从一开始见到霞时起,伊织就一直这样对自己说。他一直下定决心,不要感情毫无控制地强行逼迫,把霞推入绝境。可是,现在他却十分焦躁。冷静想来,有些琐事本来是理所当然,而他现在却要为此而责难霞。
“还是把问题想得更轻松些才好。”
伊织自语着,想到自己对霞的爱居然如此认真,再次感到惊异。
伊织在涩谷驶下高速公路,回到公寓,已经一点半了。
他打开大门走进去,发现门口和客厅的灯依然亮着,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感到似乎有人在屋里,但实际上房门已经锁上,不可能有别人进入房间。仔细察看,他发现屋里依然跟出门时一样,桌上摆着白兰地酒瓶,椅子背上搭着他穿到半截又脱下来的睡衣。
独身一人生活的寂寞,就是出门时和归来时屋子里毫无改变。既然不在家时不会有任何人进来,这种情况本是理所当然,但他依然掩饰不住心中的孤独。既然如此,那就该找个人一起生活,但这样一来,又会出现新的麻烦。他是为了寻求独身的自由而离开家庭的,回到家又感到孤寂,这太任性了。
伊织从厨房拿来酒杯,倒上白兰地,喝了起来。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已经过了一点半,远方如同潮水般传来的街市噪声如今已经远去。和霞一起离开房间时已接近十点,因此他往返于堂实际上一共花了三个小时。开车时感觉不明显,但一回到家,还真觉得疲劳。伊织又喝了点白兰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就在这里与霞一起相对而坐,谈天道地,品尝白兰地,而且相互亲吻。但是,现在这里看不到任何霞曾经来过的痕迹。他们一起喝酒的酒杯和烟灰缸都已经洗过,床铺也整理得干干净净。这一切都是霞料理的,他还实在地感到霞似乎就在身边。但那只是静寂的房间里的空气,是整齐的房间里的景象。在这静寂之中,伊织想到要往堂打个电话。
霞说过,让他打电话,并且告诉了他电话号码。但是现在马上打电话,似乎又会过分暴露自己爱恋的情感。
“今晚就这样睡吧!”
伊织自语着,发现漫长的春日终于正在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