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布……最初这么叫我的是信太郎,还是雏子呢?随着每个礼拜出入片濑夫妇的住处,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唤我“小布”。小布,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吧?小布,把那葡萄酒拿过来。小布,坐到这儿来……
他们问我朋友都是怎么叫我,我一回答“布子”,他们夫妻俩就异口同声说:“啊!那样叫比较可爱。”但是或许要改口很难,或许是已经习惯叫我小布了,就这么一直叫下来。
对我来说,叫我小布比叫我布子要让我高兴得多。因为布子会让我想起唐木。
在我那狭小、不过两坪多一点的房间中,脸色不好的庸木,穿着几天都没洗、充满汗臭的衬衫,一脸想通了什么的表情,开始针对抗争发表辩解似的言论时世后,恩格斯阅读了全部手稿,并作了若干修改。恩格斯逝,他一定会唤我:“布子、布子,我呀!布子你或许不懂,布子!你可不可以听我说?”我就面对着这样子的他,专注地听他说到窗外发白。说累了他就把我抱起来,笨拙地开始脱我的衣服。我会回想起那时那种说不出来的悲哀。那种好像不知何去何从的悲哀。
在我的下意识中,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有一点往前进,实际上也进步了一些。不想再回到和唐木在一起的日子。我强烈的感到,只要能避免这一点就好。我不得不这么做。
自从他们开始叫我小布以后,我和片濑夫妇的关系不可置信地、很快地变得相当亲密。我叫信太郎“老师”,但不叫雏子“师母”,而是叫她雏子。
我在他们夫妇面前越来越有笑容。对他们唐突的邀约、特有的对话、信太郎的玩笑,还有雏子慵懒的性感动作,也渐渐地不再大惊小怪。我自己很清楚地知道,我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他们。
但是习惯他们和理解他们是不同的。像是雏子和丈夫的学生有肉体关系,而做丈夫的信太郎不但认同,两人还可以开心地相处。这可是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
但只有一点我可以武断地说,那就是我并不认为那是不道德的事,也不认为那是高攀了子爵千金的男人,以容许妻子外遇为代价而获得生活的富足的保证。我并没有这种不怀好意的想法。不仅如此,正因为我不能理解,反而让我产生了过度的好奇心,不知不觉地开始在心中发芽茁壮。
那是六月的第一个礼拜六。工作一段落以后,信太郎好像早巳跟我约好一样,对着我说,“今天带你和大家一起去卡布其诺。”
那是在梅雨季节前,仿佛夏日的阳光一直持续着,是美丽的傍晚时分。我关上那天记下译文的笔记本。“卡布其诺?”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一面整理桌上的东西,开心地说:“是我和雏子的朋友经营的意大利餐厅。今天天气好,感觉很舒服。出门玩玩也好。”
“今晚吗?”
“你有约会吗?”
“不,没有。”
“我找了半田。我跟他说过你的事,不用太紧张。四个人好好享乐一下。”
这是第一次和片濑夫妇一起到外面吃饭。我慌慌张张地看着自己穿的衣服。
牛仔裤上套了一件黑色短袖、刚买的圆领开襟t恤。设计算是蛮时髦的,但不是那种适合和片濑夫妇一起出入高级餐厅的服装。我有点后悔,要是穿裙子就好了。
信太郎对我会介意这种事好像感到不可思议。他说预约的时间是七点,再过三十分出发吧,然后走出书房。我还想他是去换衣服。不到十分钟他又伴同雏子走出来。三分钟后,我坐在信太郎爱车的后座,闻着前座的雏子擦着甜古龙水的味道。
意大利店卡布其诺,位于六本木的防卫厅旁。是在一间古老建筑的地下室。人口下去是陡急的楼梯。在徽暗的灯光下摸索着往下走,出现了一扇拱形的木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