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他的手机响了。是安托万·兰斯。“我从主恩医院回来了。”
尼曼甚至没有打电话去巴黎,就让一早上的时间白白流走了。王子公园球场的事件现在要爆发性地让他自食其果了。
局长说道:“医生尝试做第五次植皮来拯救他的脸。由于皮肤取样,那个家伙大腿上几乎已经没有皮了。这还不是全部。另有三处颅外伤,瞎了一只眼睛,脸部七处骨折。七处,尼曼。下颌骨深深地陷入了喉部组织,一些骨头碎片撕裂了声带。现在他还在昏迷,但是不管怎样,他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说,即使是一场车祸,都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你知道我能对他们说什么吗?还有对英国大使馆的人?或者对媒体?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你和我。尽管我认为我们是朋友,但是我也觉得你是个野蛮的疯子。”
尼曼的手断断续续地颤抖着。“那家伙是杀人犯。”他反驳道。“妈的,你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吗?”
警长没有回答。他把被手汗弄湿的电话筒换到左手。
兰斯又问道:“你的调查进展怎么样?”
“进展很慢,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这比事先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跟你说过了!当媒体知道你在盖侬,他们会铺天盖地攻击你的,就好像秃毛狗身上长了疥疮。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你到那儿去!”
兰斯猛地挂断电话。尼曼愣了几分钟,嘴里干干的,眼前仿佛又出现前天晚上的暴力场景。当时,他被极度的暴怒吞噬,痛揍了凶手。那一秒,他脑袋里再无其他想法,只想摧毁手里抓着的任何东西。
皮埃尔·尼曼总是生活在暴力和堕落的的世界里,濒临残酷和野蛮的边缘。他不害怕危险的逼近,相反,他总是在寻找、触摸危险,以求更好地面对和控制它。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确定这种控制了,这种暴力深深地侵袭了他、围困了他。现在,他身体里只有脆弱、衰微。他没有征服自己的恐惧,一群狗总是在他脑袋里的某个角落狂吠。
突然,他吓了一跳:他的手机又响了。是马克·科斯特,那个法医。
只听见他用胜利的口气说:“我有新发现,警长。我们掌握了一个线索,很可靠。是关于眼睑下的水的。我刚才拿到了化验结果。”
“然后呢?”
“那不是河里的水。真不可思议,但就是这样的。这个问题,我和格勒诺布尔的科技警察化学家帕特里克·阿斯提耶一起讨论过,他是这方面真正的专家。据他说,死者眼眶里水的污染迹象与河流里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说具体点。”
“眼眶里的水含有h2SO4和hNO3,也就是硫酸和硝酸。它的Ph值是3,呈强酸性,几乎和醋一样。这个数值包含着一个珍贵的信息。”
“我完全不明白。这说明什么?”
“我不想跟您说得太专业,但是硫酸和硝酸对应的氧化物分别是二氧化硫SO2,以及二氧化氮NO2。据阿斯提耶说,只有一种工业能生产出这种混合的二氧化物:烧褐煤的热电站。这是种非常古老的发电站。阿斯提耶的结论是,受害者是在这种地方附近被杀害或搬运的。在这个地区找找褐煤发电站,您就会找出案发地点。”
尼曼盯着天空。落日余辉下,灰暗的鳞片状云彩映着阳光,好似一只巨大的银色鲑鱼。
最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用巴纳的电话传真机,把水的成分传真给我。”
警长打开办公室的门,艾里克·于斯诺出现了。“我到处找您,我可能有重要线索了。”
也许调查终于找到节奏了。
两人进屋,尼曼又关上了门。于斯诺紧张地翻阅着他的小本子。“我发现塞特罗地区附近,有一间专为年轻盲人而设的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