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966年:造反与浩劫
被改成文胜饭店,苏州采芝斋糖果店改成红旗商店,南昌黄庆仁药栈改成灭资药店,武汉盛锡福帽厂改成人民制帽厂,合肥胡开文墨店改成工农兵文具店,法国梧桐树改名为反帝树。全中国几乎所有城市的中心公园都被改成人民公园,所有电影院都被改成了东方红剧场,所有的居民区被改成向阳院。作为中国最大的商业城市,上海的改名运动更是彻底,上海第一商业局下属的3700多家商店,被改名的多达3000家,豫园被改成红园,南京路、淮海路改成五洲大街和反修大街,和平饭店改成人民战争饭店,甚至连静安区和长宁区也被改成了延安区和战斗区。红卫兵要造反的事情还很多,他们捣毁了园林里的一切匾额、对联、盆景和古桩;他们“不怕远、不怕热、不怕难”,到每一个乡村角落,把祠堂、家庙等等全部砸掉;他们冲进服装厂,把所有认定为奇装异服的式样全部剪破烧毁;他们还禁止理发店理怪发型,包括“西瓜皮、飞机头、包菜头和烫发。”
到12月,“中国的赫鲁晓夫”终于被揪了出来,他是国家主席、党的第二号人物刘少奇。与他一起被并称为“最大走资派”的还有中共中央书记处总书记、副总理邓小平,一大批建国元勋被打倒。
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党内政治斗争的需要,二是对中国政治国情的基本判断。1980年,复出后的邓小平在接受意大利女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的访问时说,“搞文化大革命,就毛主席本身的愿望来说,是出于避免资本主义复辟的考虑,但对中国本身的实际情况作了错误的估计,首先把革命的对象搞错了,导致了抓所谓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按照毛泽东的设想,这场运动本来准备搞三年,第一年发动,第二年基本上取得胜利,第三年收尾,谁料,它竟一直持续了十年,成为一场空前的大浩劫。
如果说,以青年学生为主力的红卫兵是内乱的点火者,那么,真正让国民经济陷入大混乱的,则是继而蜂起的工人造反派,这是一群同样激进、却更具爆炸力的破坏性力量。
1966年6月12日上午,就在北京大学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出半个月后,上海最大的棉纺织工厂之一——上棉十七厂的医务室旁,出现了一张大字报《剥开党委画皮看真相》,这是上海工业界第一张炮轰党组织的大字报。它的最下端也有七人署名,第一个名字是王洪文。
时年31岁的王洪文是吉林长春人,长相俊俏,却有着极大的政治爆发力。他出身农民,16岁参军,曾赴朝鲜参战,复员后到上棉十七厂,先是当了一名保全工,后调进保卫科,是一个“种过田、做过工、当过兵”的“工农兵”苗子。北京风云陡生,王洪文在南方应声而起,他组织“上棉十七厂永远忠于毛泽东思想战斗队”,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造反生涯。
到11月6日,上海的十七个工厂串连组成“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简称“工总司”),公然提出“我们要夺权”,王洪文被推举为造反司令。11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再论抓革命,促生产》社论,称:“‘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变成不许革命,差不多所有革命工人都不能接受。”当日凌晨,王洪文率一批造反队员冲进上海北站,强行登车,宣称要到北京“告状”。火车开到城郊的安亭时,上海市委命令暂停。中午,造反工人在车站卧轨拦截第十四次特快列车,导致沪宁线中断31小时34分,制造了轰动全国的“安亭事件”。
就当王洪文的“工总司”揭竿而起的同时,上海还有另外一群工人则组成了“捍卫毛泽东思想工人赤卫队上海总部”(简称“赤卫队”),与“工总司”对峙而立。上海市委成了双方争夺攻击的对象。
12月11日,“工总司”在人民广场组织了一场“迎头痛击市委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反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