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959年:最苦难的三年
斤征购,全国征了1095亿斤,占年产量的27.3%,已达到农村承受能力的极限,然而,1959年征购却高达1348亿斤,占年产量的39.6%,农民的口粮和下一年的种子也被征走了,农民不愿交,就搞反右倾、反瞒产、反私分,甚至抓人、关人、打人。其次是大量青壮年农民仍然被拉去大炼钢铁和大修水库,在旱情严重的1959年秋冬,仅山东就有887万青壮年在炼钢铁和修水库,全省秋播面积不及往年的四分之三,在三年中,山东共荒芜农田五千到六千万亩。可怕的粮食危机就这样降临了,到1960年,全国的粮、棉、油和生猪拥有量分别比1957年下降了29.7%、38.5%、56.1%和36.4%,粮食产量实际已猛降到了2870亿斤,而征购额却比上一年还要多,高达1408亿斤。赵发生在《当代中国的粮食工作》一书中更披露了一个事实:由于对形势的判断失误,中国甚至还在1958年到1960年的三年中大量出口粮食,其中,1958年净出口65亿斤,比1957年猛增73.1%,1959年净出口94.8亿斤,又比上一年增加45.8%,1960年仍净出口20亿斤。
当悲剧发生的时候,放卫星最积极的地方,就是景象最悲惨的地方,全国的卫星以河南放得最多,河南又以出了“嵖岈山卫星”的信阳地区最耀眼。三年中,河南非正常死亡人口在二百万以上,死亡牲畜七十四万多头,荒芜土地440余万亩,为全国最惨烈的省份,一向为豫东南“鱼米之乡”的信阳地区更是饿死一百多万人,很多乡村绝炊绝户,浮肿病大面积蔓延,农民大量外逃或饿死,爆发了震惊全国的“信阳事件”,时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受中央委托去河南实地调查的王任重回忆说,“(信阳)西平县因为放小麦卫星,受打击的有1万多人,打跑7000人,打死300多人,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河南省委在向中央的检讨中,也称这个时期的信阳“一时间形成了一种恐怖世界、黑暗世界”。
从1959年春季开始,粮食危机就已经烧进了大城市。2月,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发现,在北方最普通不过的卷心菜居然成了“配给物资”。它的记者描述道:“尽管上个月中国政府号称粮食增产了102%,但是城市的粮食配给的定量却被削减了,卷心菜开始第一次登上了配给物资的列表,之后洗衣服的肥皂也开始需要配给,每人每月的食糖被减低到略高于一磅。在沿海的广东省出现鱼肉短缺,上海则是难以买到肉食。”在随后的两年里,关于食品短缺和人口死亡的报道不时出现,1960年5月16日的报道称,“来自某个公社的消息说那里50%的儿童都因为营养不良而死亡,虽然没有大量的歉收报道,但是很明显中国把广东的农产品运到城里给产业工人,或者卖到国外换取外汇,在一个地方,农民使一辆火车出轨,抢夺了把他们的谷物送往北方的列车。”在8月22日的一则报道中,记者援引福州一位母亲给她在香港的儿子的信说,“要不是你寄点钱回来,我们一年也吃不到一块肉。”
实际的情况,与《时代》记者的零星描述相去并不太远。到1960年6月,北京库存粮食只够7天的销量,天津仅够10天,上海已无库存,靠借外贸部门的出口大米度日,连一向为中国粮仓的东三省和四川都向中央告急要米。中部最大的钢铁企业武汉钢铁厂存米无多,工人们只好发明了“超声波”蒸米法,把大米连蒸几次,使之膨胀而能“填饱”肚子。清华大学则成功地发明了“增饭法”:一锅下米300斤,水要逐步加入。先干煮40分钟,然后第一次加水120斤。过15分钟,第二次加水200斤。再过15分钟,第三次加水520斤。在米下锅以后,最后加水100斤,等10分钟,就可以开饭。这个办法被当成重大科研发明广为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