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吉奥吉斯回家时,发现佛提妮在帮玛丽娅的忙。她们说着话。他进门时,两人抬起头来,知道无须多问,与范多拉基家的会面一定很困难。吉奥吉斯看上去比她们预料的更苍白、更衰老。
“他们没有表示出一点同情吗?”玛丽娅问道,赶紧跑过去安慰父亲。
“不要生他们的气,玛丽娅。以他们的地位,他们损失也很大。”
“是的,可是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他们觉得很抱歉,婚礼不能举行了。”
从本质上说,吉奥吉斯说的是真相。可是他还有很多没有说出来。他们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他们降尊纡贵把安娜留在家里,对他们来说,她父亲不再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了,告诉玛丽娅这些又有何用?即使吉奥吉斯懂得尊严和令名的重要,如果亚力山特罗斯·范多拉基觉得佩特基斯家可能玷污他的家庭,他能有什么选择?
吉奥吉斯不咸不淡的话语几乎正好符合玛丽娅此刻的心境。过去几天仿如梦中,这些事情似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别人身上。父亲向她描述马诺里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她毫不费力就读出了言外之意:他难过,可并没有伤痛欲绝。
吉奥吉斯让两个女人接着收拾东西,为玛丽娅的离去作准备。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几周前她还在准备嫁妆,好多箱子立在角落里,装满了她的东西。玛丽娅仔细清检物品,不想带走吉奥吉斯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此前,她本来盘算着马诺里住的地方缺少许多让家成其为家的东西,因此将许多家用器皿小心安放在箱子里:碗、木头勺子、秤、剪刀和熨斗。现在她只能决定哪些东西要从里面拿出来。带着人们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去麻风病隔离区而不是去橄榄林里她的新婚之家似乎不太好,在斯皮纳龙格岛上穿那些送给她做嫁妆的睡袍、内衣又有什么意义?她把它们一件件拎出来,这些无关紧要的奢侈品似乎属于另一个生命,就如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做的绣花衣物和枕套一样,都不应该是她的了。她把这些放在膝上,眼泪滴在手工精致的亚麻布上。几个月来的兴奋结束了,残酷的逆转令她痛苦不堪。
“为什么不带上它们?”佛提妮问,拥抱着她的朋友,“你在岛上就不该用这些好东西吗?真没道理。”
“我想,你说得对,它们可能让生活好受些。”她重新把它们又入进箱子里,“那你觉得我还要带些什么?”她勇敢地问,好像她正准备进行一次愉快的长途旅行。
“嗯,你父亲一礼拜会送几次东西过去,所以你要什么,我们总能送给你。可是,你何不带上草药呢?岛上不可能一应俱全,草药一定会对那里的人有用。”
她们花一整天再检查了一遍可能用得着的东西。这能有效地让人暂时忘掉即将到来的可怕离别。佛提妮继续跟她不急不慢地说着话,直到天黑。她们俩一整天都没出过门,可是现在,佛提妮得走了。小饭馆需要她,而且,她感到晚上玛丽娅和她父亲也需要单独相处。
“我不打算说再见,”她说,“不仅仅因为它让人难过,而且因为这不是再见。我会再见你,下周和再下周。”
“怎么可能?”玛丽娅问,吃惊地看着她的朋友。一刹那,她以为佛提妮也得了麻风病。她想,那不可能。
“我会偶尔和你爸爸一起去送东西。”佛提妮淡淡地说。
“可是宝宝怎么办?”
“宝宝要十二月份才生,即使他出生后,我过海来看你时,斯蒂法诺斯也能照顾他。”
“想到你能来看我真是让人感动。”玛丽娅说,突然平添一股勇气。岛上有那么多人,多年来一直见不到一个亲人。她至少能定期见到父亲,甚至能见到最好的朋友。
“好,就这样。不说再见,”佛提妮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