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唐人街
,并叫他买下。王大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票,但也花了两美元把它们买下。“带你最要好的女朋友去。”警察对他说,“再见,再见!”
王大把门票塞进口袋,穿过卡尼大街,向格兰大道走去。狭窄的街道上交通和平时一样拥挤。人行道上,年轻的情侣们手挽着手漫步闲逛,浏览着橱窗里的商品;老夫老妻们则仰望着塔式建筑的顶部,研究着贴在餐馆门外的菜谱;一位秃了头顶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不情愿地跟在妻子后面进了一家礼品店。他们的小女儿尾随着他们,望着橱窗里的展品,高兴地尖叫起来。街道上生气勃勃,但王大的心情充满忧郁。轻快活泼和光明正大的地方似乎使他的存在看起来更为一无所有和无所作为。
他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往自己的床上一躺,试图驱走心中强烈的沮丧。他掏出警察卖给他的门票,仔细地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警察年度舞会”。
“理查德斯特恩舞曲伴奏和管弦乐队……”还有警察说过的那句“带上你最要好的女朋友”。他望着天花板,只想大笑一场。他甚至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到哪儿去找最要好的。而且舞会定于星期五晚上举行。他想了想,那就是明天。就算他有女朋友可以邀请,这也算得上是紧急通知了。他把门票扔到废纸篓里,打开收音机。一场喜剧正演到高潮之处——充满歌声、笑声和欢呼声,他关上收音机。一阵强烈的孤独感突然向他袭来。他马上起床,来到书桌旁,然后给张灵羽写了封信:“我想我待在美国纯粹是在浪费我父亲的钱;再说,他现在也许没有那么多钱财了……我认为,在这里我的存在毫无意义。一无所有、无所作为和没人需要我的感觉几乎让我崩溃……你可能认为我精神不正常,但此时我正在严肃地考虑回大陆去……”
第二天早晨,他把信发出去以后,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两天以后,他收到张灵羽的回信:“我曾想给你发个电报,但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怕吓着你家老头子,而且他可能要你把电报翻译出来。后来我想给你发一封航空信,然而从洛杉矶寄航空信,与寄平信的区别不过是几小时的事情,所以我想我还是省下那三美分吧。猛地一看,你的问题似乎十分紧迫,但是现在,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的问题一定并不比一个屁股欠揍的街道顽童的问题更为严重了吧?周末我将要坐飞机去旧金山。请你在星期六下午四点钟左右等我的电话。”
星期六下午,王大去机场接张灵羽。张灵羽看上去比以前更健康、更有精神了。他还是穿着四年前在柏克莱买的那件减价便装。在他们开着王大的车回唐人街的时候,他对王大说:“看看我的双手。几个月的艰苦劳动真起了作用,把它们改造成为典型的无产阶级的双手。自从我退出知识分子生活,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我这双手。”他摊开自己的双手,赞美地望着它们。“这双有力而又粗糙的手帮助我把饭吃到嘴里,帮助我的伙计们吃上了马铃薯。自从我成为杂货商,我获得了一种被人所需要和有所作为的强烈感觉。”
王大看了看那双手,发现它们变粗糙了,有不少已经愈合的伤口,指甲也有不少裂痕。“你是不是认为我该步你的后尘?”他问张灵羽。
“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那么做。”张灵羽说,“假如我像你那么幸运,我根本不会变成一个体力劳动者。学医有什么不好?你父亲有钱,而你又有青春。”
“你在传经布道吗?”
“是的,我在说教。但我不会用那些抽象而又空洞的废话对你说教,诸如‘知足者常乐’‘随遇而安’等等。我想为你分析一下当今的世界形势,让你自己得出结论。你还在考虑回中国的事情吗?”
“是的。”
“那好。你给了我一个说教的机会。当今世界上分为两大阵营,苏联阵营和美国阵营。回到中国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