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上所述,后来我动身去了墨西哥。在经过种种耽搁,以及某些可疑的繁琐手续——这令我想起颠覆活动调查委员会的那位后卫和阻截队员——之后,我的身份证件终于办成了。我得到一笔政府的老兵安置费赖以度日,还进了一家艺术学校,并和几个美国人结了伴。其中一位是个个子高高的黑人青年,过去曾在大学校队打过篮球,现在他想成为一名诗人。我们曾在墨西哥城近半数的低档酒馆里,在街头乐队演奏的音乐声中争论文学。另有一位是个摩托车赛车手,头部曾受过伤,因而常常十分伤感,身体也随时都可能衰竭。我的伙伴除这两人外还有几位。我得过且过地住了几个月。我想我和大多数到那儿消磨日子的美国人差不多,不同的只是我总是很消沉。我常常想起露露。
每个星期天我都去墨西哥城里的斗牛场观看斗牛。我渐渐对斗牛有所了解,这项运动对我来说有了新的含义。通过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几位斗牛士,在我的西班牙语大有长进后,我便常常和他们一起泡咖啡馆,一泡就是几个小时。不久我和一名墨西哥女子好上了,她是某个年轻斗牛士的情妇。这事本身有点不同寻常。大多数年轻的斗牛士都很穷,供养不起女人,事实上通常对女人不予过问,他们遵循着一种不那么严格的理论,即不愿将他们的竞技囿于闺房之内。那位斗牛士很受一些人推崇,他干得不错,下个赛季将成为一名正式斗牛士,因为他有朋友,能拉到赞助。我的朋友都告诫我,和那女子相好有危险,那斗牛士或许会找我拼命。可事情的结果却多少有点出人意料,因为关于斗牛士,人们的说法各不相同。那斗牛士得知此事之后,却邀请我共进晚餐,我们度过了一个长长的极为敏感刺激的墨西哥式夜晚。我们始终冒着爆发致命冲突的危险,后来却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搂着肩膀走出餐馆,虽然那对他来说挺不容易,因为他身高才五英尺四英寸,体重不会超过一百一十磅。而且坦白地说,他才十九岁,几乎是个文盲,那张可怜的印第安少年的脸上还满是粉刺。
后来他试图以墨西哥人的方式报复我。他私下里挺神秘地给我上过几课,只有墨西哥的见习斗牛士才会那样就斗牛技艺授课,而我几乎还不知道怎样使用穆莱塔。我手抓斗牛士的斗篷,就仿佛它是件匈牙利军官的大衣。我的手很笨拙,根本还没学到什么技艺,他就带我去了一家牧场,给我一头他当天得到的小牛做训练。这样安排简直要命,因为他的情妇就在一旁观看。那些小牛真的并不构成危险,它们几乎不可能致人死命。若是接连四五次被它撞到,就像我一样,只要你腿脚灵便,那情形跟被自行车撞上四五次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但我必定是大出洋相了。那些墨西哥人都坐在牧场的石头矮墙上,随着尘土飞扬,他们不断地哄笑。五分钟结束时,我成功地刺中了小牛,接着又刺中一次,随即是第三次,这时小牛才撞到我的腿,开始在我身上踩踏。我记得自己倒地后,小牛就在我耳边吼叫,而那些斗牛士的助手们则嬉笑着用他们的红斗篷将小牛引开了。当时我心中涌起一股激情。我明白了刺中公牛是怎么回事,更确切地说是刺中一头未来的公牛,我很想成为一名斗牛士。别的还有什么?人不是往往比他自己所想的更不顾一切吗?
于是,我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十分奇特的生活。我和这位斗牛士及他的情妇一起出游,我跟他学习斗牛,而他也一直知道他那女人在与我偷情。最后他只是支付那女人的一切开销,别的什么也不管了。他越是因她对我感兴趣而妒忌难受,每次我想离开他们时他却越恳切地求我留下。我因此花费了太多的积蓄,况且这日子过得并不痛快。因为那女人以前吃过很多苦,她十四岁就进了墨西哥的市政机关,在那种地方谁也不会有什么前途。说实话,倒不是因为那女人引不起多少兴味,只不过她有点令我回想起了埃琳娜。
每次他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