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管它是什么事,你就能把手搭到深渊的边上。所以,这时,我努力去想那些遥远的事,想到了埃克塞特和拉丁语。我用这种方法,与其说想隔绝恐惧倒不如说想使自己平静下来。所以,我又接着想下去。我想到了第四十五大街十号路西边那幢公寓的一间摆有家具的小屋。我七十岁的老父亲现在就住在那儿。这种思维方式帮助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张他摁在镜子上方的纸条,看到了他一笔一画写在上面的字。纸条上面写着:interfaeces et urinam nascimur。父亲用花体字在下面签上了作者的名字:圣·奥多恩·克卢尼。父亲的外号(我想在这儿提一下)还是大麦克,根本不管麦克唐纳汉堡包的尊威。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当我头一次看到镜子上那张纸条时,对大麦克说。
“用它提个醒儿。”父亲回答。
“你可从没跟我说你懂拉丁语。”
“在教区附属学校,”他说,“他们想方设法教我们。我也只记得一个半个的。”
“从我认识的一个牧师那儿,史蒂夫神父。他常与红衣主教闹别扭。”大麦克用动听的音调说,好像那是要向神父询问的第一条品德。
不要紧,我懂得的拉丁文足够翻译这句话的。“interfaeces et urinam nascimur”的意思是“我们出生在屎尿之间”。与码头搬运工的吊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大麦克还真有点文化呢。
这时,床头桌上的电话响了,我立刻料到这是父亲打来的。我们好长时间没通话了,但我敢肯定必他无疑。我有一种能力,甚至就在我的朋友拿起话筒准备给我打电话时,我都能想到他或她。常有这种事,所以我不再感到奇怪。可今天早晨,我却认为它是一种信号。
“喂,蒂姆吗?”
“我说,道奇,”我说,“咱们扯扯魔鬼吧。”
“行。”他说。说话声告诉我他醉成了什么样。他这个“行”字向你展示了与酒打了六十年交道的脑袋里面的荒凉景色。(当然,我们假定他从十岁起就开始喝酒。)
“蒂姆,”他说,“眼下我在海恩尼斯。”
“你到科德角做什么?我原认为你不喜欢旅行。”
“我到这儿有三天了。弗朗基·弗里洛德退休后就住这儿。我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说,“他现在怎样?”
“他去世了。我正给他守灵呢。”
对父亲来说,老朋友的去世是很可怕的,就像你房子边上的悬崖坍塌到海里后你感觉到的那样。
“我说,”我问道,“你干吗不来普罗文斯敦?”
“我一直在想这事呢。”
“你有车吗?”
“我可以租一辆。”他说。
“不用,我开车去接你。”
他好长时间没吭声,但我不知道他是在想他自己还是在想我。过了一会儿,他说,“等两天再说吧。寡妇这儿的乱事还没处理完。”
“行,”我说,“你想来就来吧。”我认为我并没向他透露出我现在的悲惨处境,可大麦克说,“你怎么样?”
“我妻子不在家。她走了,这倒没什么。”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行,我会去看你的。”把电话挂了。
然而,这一来,他倒给了我一些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一天生活的办法。
说到醉酒,我就像个马上要犯病的癫痫病人。如果我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绊跤或不迈错步,如果我不猛地一下转过头去,不乱动,那么,我可能会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时期。我独自苦思并不是想消除身体的痉挛,而是想驱除女巫的叫春声。独自苦思意味着,我只允许自己去想些特殊的事,而不去想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