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治大街溜冰场的月亮
“你没生气吧?”山姆问,部分是认真的,部分的意思是,你不会说吧?“我们弄疼你没有?”
卡丽说:“要弄疼我,这点蠢事哪够啊?”
之后他们就没再溜冰了。太暖和了。
科纳汉小姐的风湿病加重了。卡丽要干的活儿前所未有地多。埃德加得了扁桃腺炎,待在家里没上学。孤身一人的山姆在商学院里,突然发现自己深深喜欢上了这里。他喜欢打字机的声音——叮叮的铃声,滑筒砰地复位的声音。他喜欢用直杆笔在账本上画线,画出规定的粗线和细线。他尤其喜欢计算百分比,迅速加出一栏栏数字的总和,处理X先生和B先生的问题,他们分别拥有一个木料场和一个五金销售连锁店。
埃德加停了几乎三星期课。回到学校,他所有课程都落后了。打字打得七零八落,比圣诞节时还慢了不少,尺子给他沾上了墨水,而且他看不懂利率表。他没精打采的,一派消沉,看着窗外发呆。他的模样让女教师们不由得心生爱怜——自打生病以来,他瘦了,苍白了,甚至金发颜色也变浅了——有好一阵他都不曾因为慵懒迟钝而遇上什么麻烦。他作了点努力,偶尔试着和山姆一起做家庭作业,中午去打字室练习。但进步不明显,或者说不够见效。他开始一请就是好几天假。
埃德加生病期间收到了一张祝福卡。上面画着一条从床上坐起的穿条纹睡衣的龙。卡片封面上印着“听说你的尾巴被拖住了?很遗憾”,里面印着“希望你很快又能让它摇摆起来!”。卡片底下用铅笔写着克丽西的名字。
但是克丽西这会儿还在斯特拉特福接受护士培训呢。她怎么可能知道埃德加生病了?信封上写着埃德加的名字,是通过邮局寄来的,盖的是本地邮戳。
“是你寄的。”埃德加说,“我知道不是她。”
“不是我。”山姆实话实说。
“是你寄的,”埃德加声音嘶哑、激动而失望地说,“你甚至都懒得用钢笔写。”
“我们在银行里还有多少钱?”埃德加问。这是在五月初。他们的钱足够把寄宿费付到学期末。
埃德加好几天没上学。他去了火车站,打听去多伦多的单程票价。他说,如果山姆不跟他走,他就自己去。他铆足了劲要走。山姆很快发现了原因。
“卡丽有可能怀娃娃了。”
“她还不够大吧。”山姆说,旋即想起其实她已经不小了。不过他还是对埃德加解释道,他确信他们没干得足够深。
“我不是指那一次。”埃德加愠怒道。
那是山姆第一次了解到埃德加不上学时都在干什么。但是山姆再次理解错了。他以为是卡丽告诉埃德加她遇到了麻烦。她没有。她没告诉他任何事,没提出任何要求或发出任何威胁。但是埃德加很害怕。他惊恐万状,都变得病怏怏了。他们在食品店买了一盒蛋糕甜甜圈,坐在圣公会教堂前的石头墙上吃。埃德加举着甜甜圈,啃了一口就停下。
山姆说,他们在大学里只需要再待五个星期。
“我反正不会再回那里了,落后太多啦。”埃德加说。
山姆没说他最近正在想象自己作为商学院的毕业生,在银行工作的模样。他想象自己坐在出纳室里,穿着三件套西服。他会蓄胡须。有的出纳员会变成银行经理呢。他最近刚刚意识到,银行经理并不是天生的,也是从别的位置升上去的。
他问埃德加他们在多伦多能干什么。
“我们可以演杂技,”埃德加说,“可以在人行道上演杂技。”
现在山姆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埃德加不是在开玩笑。他坐在那里,举着只啃了一口的甜甜圈,畅谈在多伦多的这种谋生方式。在人行道上演杂技。
那他们的爸妈怎么办?这问题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