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进程
涂发胶,因为那味道会让她想起这些。)某家旅馆外头站在大街上的一群男人,这对玛丽埃塔而言简直就是一团毒药。你竭力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可你能肯定那一准是些恶毒之语。哪怕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也会哄笑,那同样恶毒——恶毒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毒药。玛丽埃塔在得到拯救后,才做到了从他们面前昂首走过。上帝是她的武装,她径直从他们当中穿过,没有任何东西能磕绊她,没有任何东西能灼伤她。她像但以理一样安全无虞。
现在她转身又跑起来,沿来路跑回去,攀上山坡,一路往家跑。她觉得她离开母亲是个错误。妈妈为什么吩咐她走开?为什么想要她爸爸来?很可能她是打算用自己悬挂在绳子尽头,尚且温热的尸体迎接他。玛丽埃塔本该留下——她本该留下,劝说妈妈收手。她本该跑到萨克里夫太太,或者任何邻居那里求助,而不是这样浪费时间。只是她想不到谁可以帮她,谁居然会信她的话。她以为所有人家,除他们家之外,都活得太太平平,她以为威胁和痛苦这类东西根本不存在于别人的房子里,所以对别人无法解释。
一列火车正开进镇里。玛丽埃塔不得不停下等着。乘客们从车窗里看她。她当着那些陌生人的面,忍不住放声痛哭。火车开过,她继续朝山上跑去——这场面真值得一看。她头也没梳,光脚沾满泥泞,只穿着睡衣,发疯一样,脸上泪淋淋的。她跑进自家后院,看到谷仓便哭嚎起来。“妈妈!”她哭嚎着,“妈妈!”
里面没人。椅子摆在原处。绳子在椅背上晃荡。玛丽埃塔断定妈妈已经走出那一步。她妈死啦——绳子被切断,她被放下来,运走啦。
不过,一双温暖肥胖的手按上她肩头,萨克里夫太太说:“玛丽埃塔。安静点。玛丽埃塔,好孩子。别哭了。进来吧。她很好,玛丽埃塔。进来你就看到了。”
萨克里夫太太的外国口音说着“玛丽——埃——达”,给这个名字平添一种浓郁、不同寻常的韵味。她满怀慈爱。后来,玛丽埃塔住到萨克里夫家,被当成这家的女儿一样对待,而这是一个完全和她想象中的别人家一样平静舒适的人家。不过,她在这里始终没找到做女儿的感觉。
在萨克里夫太太家的厨房里,贝瑞尔坐在地板上啃着一块葡萄干饼干,和黑白两色的小猫迪基玩耍。玛丽埃塔的妈妈坐在桌边,面前搁着一杯咖啡。
“她真傻。”萨克里夫太太说。她指的是玛丽埃塔的妈妈还是玛丽埃塔呢?她掌握的英语单词不多,没法说清。
玛丽埃塔的妈妈笑了。玛丽埃塔眼前一黑。在这么个温暖潮湿的早上,哭嚎着一口气跑上山,弄得她昏过去了。她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正从萨克里夫太太手中的汤匙里喝着黑黑的、甜甜的咖啡。贝瑞尔抓着迪基的前爪,当作一件逗她开心的礼物递过来。玛丽埃塔的妈妈依旧坐在桌边。
她的心碎了——每次我母亲都是这么总结的。这就是结局。这几个字收拢了整个故事,一锤定音。我从没问,是谁弄碎了它呢?我从没问,男人们毒药般的话都说的啥呢?“恶毒”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玛丽埃塔的妈妈没上吊,反倒笑了。很久以前,她坐在萨克里夫家的厨房桌边笑了。她的心碎了。
对于母亲的闲聊和故事,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它们后头有什么东西膨胀着,就像一个你没法看透、找不到尽头的云团。有一团乌云,或者一剂毒药,侵入了母亲的生活。当我让母亲难过的时候,我也成了它的一部分。于是我会用头撞着母亲的肚子和胸部,撞着她高高的、坚实的身体,祈求宽恕。母亲总会叫我去问上帝。可我不得不与之理顺关系的并非上帝,而是母亲。看起来,她仿佛明了我身上有一些东西,比寻常的谎言、诡计和劣行更糟糕,糟糕得多。那真是一种令人恶心的耻辱啊。我撞击着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