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摄影师
我可以闻到剃须液的味道。想到他刮胡子,脸上和其他男人一样长胡子,裤子里有那个东西,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象它蜷缩着,潮湿柔软。他对我甜甜地微笑,有理智地谈话;他能看出我在想什么吗?疯狂一定有某种秘密,某种天赋的成分,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
他在给我讲老鼠,它们甚至拒绝吃白面粉,因为里面有漂白剂,化学物质。我点头同意。越过他的头,我看见福克斯先生从《先驱导报》大楼后门出来,把废纸篓里的东西倒到焚化炉里,沉重缓慢地走回去。后墙上没有窗子,有些痕迹,破损的砖,一条呈对角线蔓延的长长的裂缝,从中间稍上边一点开始,直到靠近柴恩威商店的墙角处。
十点钟银行开门,对面街上的加拿大商业银行和自治银行。十二点半,公共汽车经过城市,从伦敦的欧文湾向南开。如果有人乘车,海因斯饭店前会挂起旗子。
博比·谢里夫谈到老鼠和白面粉。他妹妹的头像悬挂在高中的大厅里,靠近发出嘶嘶声的饮水喷泉。她的脸固执,无动于衷,向下稍微倾斜,所以影子落在眼睛上。人们的生活,在诸伯利和其他地方一样,枯燥简单,却又不可思议和深不可测——铺着厨房油毡的深深的洞穴。
那时我从没有想到,将来我会对诸伯利这样贪婪,就像克雷格叔叔对詹肯湾一样贪婪,误入歧途地写他的历史。我想把事情写下来。
我试图列出名单。主街上下所有店铺的名单,主人、家人的名单,墓地石碑上的名字和下面的刻字。1938年到1950年莱森戏院上映的电影清单,大致而言。纪念塔上的名字(一战多过二战)。街道的名字和它们的排列式样。
对这些任务的准确性的希望是疯狂的,令人心碎的。
没有什么名单可以包括我想要的,因为我想要的是最后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层话语和思想,树皮或墙壁上的每一道光,每一种气味,坑洼,痛苦,裂缝,错觉,静止地聚拢在一起——灿烂,持久。
目前,我还不太指望这个城市。
博比·谢里夫留恋地对我说着话,拿走我手上的叉子、餐巾和空盘子。
“相信我,”他说,“祝你好运。”
然后他做了对我做过的唯一特别的事情。他手里拿着那些东西,踮起脚像跳舞的人一样,像一个丰满的芭蕾舞女。这个动作,伴随着他优雅的微笑,似乎是一个笑话,与其说和我分享,不如说为我表现,它似乎有一个简明的含意,程式化的意思——一个字母,或一个单词,在我不认识的字母表里。
人们的愿望和他们的奉献,是我想当然接受的东西,令我有点儿心烦意乱,似乎它们从来就不是我应得的。
“好的。”我说,没有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