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宝宝和像爸爸一样的妈妈
我不是只身一人来到这儿的,还带着我的女儿。过去我每次外出执行一两天的任务时,都会把女儿托付给别的同志,可是长时间执行任务就没人可托付,只好把孩子带上。这一回,连女儿也落入了敌人的包围圈,德寇把这个游击区团团围住了。如果说男人们行军只带一支步枪就行,我却不仅背着步枪,而且带着一部打字机,还有艾洛契卡。我抱着女儿走路时,常常会突然绊一跤,女儿便越过我的肩膀,跌进沼泽地。我们爬起来继续赶路,走不了几步就会再摔一次……就这样走了两个月!我那时暗暗发誓,要是我能活下来,一定要远离沼泽地,永远也不想再看到它。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我问他。
我终于凭着一只小皮鞋认出了我的艾洛契卡,否则我根本就认不出是她……
“我早先和奶奶住在一起。后来她死了,我把她埋了。我每天都去看她,求她把我也带到坟里去。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他把艾洛契卡抱在手臂上,抱着她、吻着她,翻遍了他自己所有的衣袋,把零星食物都搜出来给她,那正是有一次她差点被沼泽地的脏水淹死之后。别的游击队员也都学政委的样子,把衣袋都翻开,倒尽里面的东西给她。
我把儿子接回家,请婆婆帮助照看一下,又跑出城去接女儿。我一路紧跑赶到郊外的托儿所,可是那儿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几位乡下女人示意我,孩子们都给带走了。我问:到哪儿去了?谁带走的?她们说也许是进城了。原来,托儿所里只有两位保育员,她们不等到汽车来,就带着孩子们步行离开了。从这儿到市区有十来公里,可那都是小娃娃啊,有的才一两岁。我亲爱的,为了找他们,我到处转了两个星期,走遍了所有村落……终于有一天,当我走进一幢房子时,别人告诉我这就是托儿所,孩子们就在这里,我都不敢相信了。上帝啊,孩子们全都躺在地上,真要命,满身的屎尿,有的还发着高烧,像死了一样。托儿所所长是个少妇,都已经急出了白头发。原来,他们从头至尾全是走路到市里来的,还迷了路,几个孩子都奄奄一息了……
“廖尼亚……”
等游击队突围之后,我彻底病倒了。全身生了疖子,皮都蜕了下来。而我怀里还抱着孩子。我们等待从大后方派来的飞机。据说如果飞机能飞来,就要把伤势最重的伤员运走,还可以把我的艾洛契卡带走。我清楚地记得,把女儿送走的那一时刻,那些伤员们都向艾洛契卡伸出手招呼:“艾洛契卡,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我这儿有地方……”他们全都认识艾洛契卡,她会在医院里给他们唱歌:“哎——真是想啊,真想活到结婚那一天……”
我亲爱的,这样的事情难道我能忘记吗?塔玛拉和她的孩子与我们一起分吃土豆皮。为了给儿子送点生日礼物,我只好用自己的旧裙子缝制了一条小裤子……
“我的孩子们正患百日咳,怎么能去您家呢?”我说。
当她说到“我心疼你们所有人”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时,在场的男人们也都开始哭出声来。谁都忍不住泪水,控制不住自己了。整个队伍一片哭声。这时指挥员大声发令:“鸣枪致意!”哭声这才被枪声压倒。
我回到老家的村里……
“你和谁住在一起?”
在整场战争中,我全家人都死了。战争结束后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等待……
我带回一块肥皂送给孩子做礼物,这在那时候可是相当讲究的礼物了。可是在给女儿洗澡时,她竟用牙齿啃起肥皂来,想尝一尝肥皂的味道,以为是一种可以吃的东西。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年轻妇女,但她来接我时,已经是个老太婆了。有人说她女儿回来了,她从菜园子里一蹦就跳到大街上来,看到我,张开双臂就跑过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