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直可以走出大楼的楼梯。我回到办公室里。
我绝对冷静,没有紧张,一点也没有。我琢磨着自己主动握手的行为,正是那个动作打破了我内心的紧张。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猜是要表达某种感激,他们并未试图羞辱我或吓唬我,问询一直很有礼貌。我看得出他们对我怀着某种同情,我显然是有罪的,但所犯的罪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一个可怜的糟糕职员弄点小钱。当然,如果他们可以的话,也会把我关进监狱,但他们心里并不特别想这么做。也许我只是太微不足道,他们没必要施以大力。甚至也许他们甚至忍不住要嘲笑这一罪行:人们花钱加入陆军。然后我大笑。四万五千块可不是一点小钱,我太沉浸于自怜情绪了。
我一回到办公室,少校就出现在刚才那间办公室的门边,招手示意我进去。少校的制服上挂着他所有的绶带和勋章。他曾打过二战和朝鲜战争,胸前挂着至少二十条绶带。
“情况怎么样?”他问,微微笑了笑。
我耸了耸肩:“还好吧,我猜。”
少校惊讶地摇了摇头。“他们告诉我,这事已经进行好几年了,你们这些家伙该死的是怎么做到的?”他带着钦佩摇头。
“全是胡说,”我说,“我从没见过弗兰克从任何人那里收钱,压根就是有些人恼火被征召服现役。”
“是啊,”少校说,“但在李将军堡那边,他们正在安排让一百多个大兵飞来纽约在陪审团前作证。那可不是胡说。”他微笑着凝视着我,“你在对付德国佬时隶属哪个部队?”
“第四装甲师。”我说。
“你的记录里有一枚铜星勋章,”少校说,“不算什么,但还是有。”他胸前的绶带之间有一枚银星和一枚紫星。
“的确不算什么,”我说,“我只是在敌军炮火下帮助法国平民撤离而已,我想我一个德国佬也没杀过。”
少校点点头。“不算什么,”他同意,“但比那些孩子能得到的绝对要多。所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就告诉我,好吗?”
“谢谢。”我说。
我站起身往外走,少校愤怒地自言自语:“那两个混球竟敢质问我,我告诉他们回去操他们自己。竟然以为我也参与了那些破事。”他摇摇头,“好吧,小心点。”
当一个业余罪犯真的不划算。我遇事的反应就像电影里的杀人犯那样,承受着内疚的折磨。每当公寓的门铃在不寻常的时刻响起,我的心都会嗵嗵直跳,以为是警察或FBI。当然,只不过是某个邻居来借点什么,或是瓦莱莉的某个朋友顺路过来聊天。FBI探员每周会来办公室两三次,通常会带上他们认为可以指认我的某个年轻人。我猜是某个花钱参加六个月项目的预备役军人。有一次,汉侬过来谈话,我下楼去了一间快餐店,为我们和少校买来咖啡和三明治。当我们聊天时,汉侬用你能想象出来最友善的语调说:“你是个好人,梅林,我非常痛恨要送你进监狱的想法,真的,但你知道,我已经送过很多好人去监狱。我总想着他们要是能帮帮自己该多好啊。”
少校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的反应。我耸了耸肩,继续吃三明治。我的态度是:对这样的评论,我说什么都没用,反而只会引发一场关于受贿的简略讨论,在这样的讨论中,我也许会说漏嘴,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们的调查。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问少校能否放我两天假,好让我帮妻子圣诞购物。工作其实并不多,办公室里还有个新来的平民顶替弗兰克·阿尔柯,我不在时他可以盯着。少校说当然可以。汉侬有些傻,他关于送了很多好人进监狱的评论很蠢,他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送过很多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去监狱,我觉得他是个菜鸟,一个好心的菜鸟,但绝不是会把我送进监狱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我会是他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