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那把镜子在竹箱底部放了两年,镜面都已模糊,阿吉想请人磨光,于是问阿金:
——娘,我可以请人来磨镜吗?阿金这才得知此事。
“尽管是心爱的女儿,但父亲不见得会注意女儿身边常用的小东西。母亲可不同,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姐姐的镜子。”
阿吉,那镜子哪儿来的?市太郎给我的,虽然有些年代,作工却十分精细。
见媳妇又羞又喜的模样,阿金总不能没来由地开骂。阿吉毫不知情,告诉她阿彩的事更是万万不行。
阿金急忙打圆场说“这种镜子我帮你磨就好”,便一把拿走镜子,随后唤来市太郎。
母亲勃然变色,质问他是何居心,市太郎恭敬应道:
“——娘,我会有什么居心?那是阿福的东西。大概是姐姐临死前给阿福的,算是遗物吧,所以阿福才悄悄收藏起来。”
“又一次,阿吉偶然撞见我取出镜子观看,因而一脸羡慕的对哥哥说,那镜子真美。”
——娘,阿吉的模样实在教人心疼。况且阿福还小,用不着镜子,我就给了阿吉。
“这是他编的谎言吧。”
阿福重重点头。“接着,家母换我过去,拿哥哥的话逼问我是否真有此事。我既害怕又愤慨,忍不住放声大哭。”
哥哥撒谎,阿福向母亲坦白哥哥把镜子藏入竹箱的来龙去脉。阿金顾不得安慰哭泣的女儿,语调尖锐的追问,然后唤来阿吉。
“家母说,详情不能告诉你,不过那把镜子有段不好的过去,你就别再用了。而嫂嫂也乖乖遵从家母的吩咐。”
那把镜子最后交到阿金手上,当时,阿福不晓得母亲是怎样将镜子丢弃、藏匿,还是像两年前处理阿彩的遗物那样带往寺院。阿金亦没有透露半句。
“娘要我忘掉镜子的事,并严加叮嘱要保密,连爹都不能透露。”
不可为此和哥哥吵架,也别对阿吉多嘴。要是市太郎和阿吉夫妻失和,你也会难过吧?
“母亲这样交代,我只好顺从。不过,我和哥哥之间却留下疙瘩。”
然而,似乎只有阿福感受到异样。市太郎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地照旧疼爱阿福,与新婚妻子阿吉如胶似漆,勤奋不懈地工作。或许是娶妻后开始有身为石仓屋接班人的自觉,他那充满干劲的模样,着实令旁人刮目相看。
“正因为如此,我一直纳闷不解,甚至心里发毛。眼前的哥哥,与之前那个信口胡诌的哥哥真是同一人吗?”
若同样是市太郎,那时候他究竟为何会睁眼说瞎话?又为何要撒谎?
您是不是已有什么头绪?阿福询问般地注视阿近。阿近沉默不语,静静回望着她。
“哥哥他……”阿福的话声低的骇人。“其实是想让阿吉拿着那面镜子照上一次,一次就足够。”
刻意强调的“一次”,像是蕴含下咒般的力量。
“什么就足够?”
阿近反问,阿福忽然移开视线,恢复原本的口吻。“镜子的事暂告一段落,几天过后,我看见,不,该说是出现了……”
幽灵。阿近的语气加重。“是阿彩小姐吗?”
“不”。阿福露出苦笑,摇摇头。“不是姐姐,是宗助。宗助的亡魂在石仓屋内出没。”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或许是铁五郎,或许是阿金。不过能确定的事,当阿福看到宗助大吃一惊,向父母告知此事时,两人早见过宗助。
——可恶的宗助,竟然在你面前现身。
阿福至今记得铁五郎那苍白的脸。
“提到幽灵或妖怪,总给人可怕的印象吧?一脸怨恨、骨瘦嶙峋、身穿白衣,怪谈或图书里都是这么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