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拾通灵甄宝玉送玉 当金锁薛宝钗折钗
落在他身上也未可知。”
说了两次,被湘云听见了,学与宝钗。宝钗啐了一口,扭脸不理,却也不禁心猿意马,思前想后,念及贾宝玉忍心撒手,一派绝情,又气又恨,暗想:“小时候遇见那个和尚,给了我这个金锁,一再叮嘱:须得遇个有玉的方能相配。及在府里遇见他,看见那块玉,只当应了和尚的话,况且又是娘娘赐婚,遂再未有他念。如今他便这样一走了之,连玉也扔了,那番话岂不落空?这玉倒又落在甄宝玉手上,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若说有玉的便能相配,却又必定要是衔玉而生的那个才可呢,还是送玉而来的这个才是?”如此想了两回,又自己啐自己道:“我已是嫁了人的人,云儿不过换了庚帖,已知道守贞立节;何况我入门三年?虽则假凤虚凰,到底名媒正娶,如何竟可有这些胡思乱想?”从此平神静意,心无杂念,飞尘不起,此前原已不肯轻易往前院来的,自从甄宝玉住了书房,索性更禁足于二门了。
转眼腊尽春回,宝钗生日将至,因在孝间,原说过不办。争奈薛蝌、岫烟都说要上门为姐姐祝寿,薛姨妈自宝钗搬来紫檀堡后,还从未登门,如今听说宝玉抛了家,益发不愿女儿寄人篱下,也要借机劝说女儿回家,因也约了这日来访。宝钗恐席面不好看,未免更使母亲忧悯,遂开了箱笼,意欲寻些物事去当。翻检一回,终无可当之物,虽有些棉衣鞋袜之类,一则冬气尚深,缺不得他;二则也当不来几个钱,终究还是杯水车薪。便又打开妆奁来,只见不多几件银镯玉簪,倒有一叠子当票,想了一想,忽起一计,遂从领上取下那个璎珞环护、珠光宝气的金锁来,拿与麝月教去多多的当来。
麝月吃了一惊,那里肯去,劝道:“再揭不开锅,便是把我卖了,也还轮不到当他去。这可关乎姑娘的终身之事。”宝钗叹道:“到了如今这地步,还谈什么终身?人都没了,留着他也是无用,不如当几个钱,换些米来倒实在。”袭人、麝月都道:“这万万不可,二爷虽去了,那块玉倒是自己长了脚又回来了的,焉知不是天意呢?且不说这位爷同咱们二爷的形貌是一模一样再分不出真假来的,依我们看,连脾气性格儿也都相差无几。况且每每提起奶奶来,都是一脸的敬重,十分佩服。想来只要奶奶愿意,甄大爷无不愿意的。奶奶不妨细想。”宝钗沉下脸道:“休胡说。这可是本份人家的话么?让人听见,成何体统?还只当我们有多轻狂呢。”
正说着,恰好湘云进来,便也笑道:“别说是你们,连我看见他也分不出真假,只差一句‘二哥哥’没有叫出口来呢。依我说,假宝玉也是宝玉,真宝玉也是宝玉,假的不去,真的不来;假的既然去了,何不换了真的,岂非两便?”
宝钗听了,正色道:“我向来不是那种口是心非、朝秦暮楚之人,你们却不要拿这等话来戏我。宝玉虽绝情,我却不能无义,既然进了贾家的门,便一辈子都姓贾,绝无别念。良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你们看我可是那朝三暮四之人?”说着,从头上拔下根白玉钗子来,一撅两段,说道:“我若有异心,便和这钗一样。”
湘云自悔失言,忙搂着宝钗告罪道:“好嫂子,这是我的不是了,信着口儿胡说,我自然知道姐姐不是那样人,不过贫嘴滑舌说笑话罢了,你又是我宝姐姐,又是我二嫂嫂,千万别恼我。”袭人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忙低了头出门,一言也无。
宝钗方知伤了袭人,颇觉后悔。念及袭人、琪官尽心竭意侍奉自己,无非看在宝玉份上,如今宝玉走了,自己再赖着住下,倒不好意思。又想着到了二十一日,薛姨妈、岫烟等来与自己庆生,见了甄宝玉,必有诸多不便,若也生出袭人、麝月一般的念头,说些真哩假哩的话,未免难堪,竟不如及早回避的为是。便与湘云商量,要同往牟尼院借住。湘云自然满口答应,又问:“既要搬,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