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博尔赫斯与先锋派小说
步入低潮时,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恐惧。在被白色恐怖吓破了胆的情形下,刀疤脸告密了。当战友追着要杀掉他时,他的脸上留下了这永恒的耻辱的印记——刀疤。刀疤脸借用战友的视角来回顾当年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令读者大吃一惊之后又是恍然大悟。叙述至此,阅读的新奇感和阅读的愉悦感都发挥到极致。马丁-菲耶罗是著名的加乌乔史诗《马丁-菲耶罗》的主人公,其中关于其好友塔德奥-伊西多罗-克鲁斯只有简短的几笔,只说到他是一个良知未泯的警察,负责追捕逃兵马丁-菲耶罗,在最终使后者陷入重围时,他被马丁-菲耶罗的勇气所折服,倒戈解围,从此他跟马丁-菲耶罗形影不离,直到他后来得天花死了。在史诗中,这个人物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博尔赫斯却虚构了这个人物的传奇经历,来猜想不识字的伊西多罗-克鲁斯为什么倒戈的精神传奇。这段重写的历史杜撰了一些细节,目的“是要把故事变成一面镜子:任何命运,不论如何漫长复杂,实际上只有那么一个瞬间——人们大彻大悟的那一瞬间。只有在那个瞬间,人们才能明白自己是谁。”(36)读后读者在会心一笑之余,又为文学表现多种可能的巨大魅力而折服。
关于博尔赫斯的迷宫写法,我特意将他的作品和格非的作品做一个比较,以解剖麻雀的办法试图探讨其中的继承关系。
在我开始这部分比较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小径分岔的花园》和《迷舟》这两篇小说的开头:
“在利德尔-哈特所著的《欧战史》第二十二页上,可以读到这样的一段记载:十三个团的英军(原配备着一千四百门火炮),原计划于1916年7月24日向塞勒-蒙陶朋一线发动进攻,后来却不得不延期到29日的上午。倾泻的大雨是使这次进攻推迟的原因(利德尔-哈特上尉的指出)。当然,表面上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下面这一段由俞琛博士口述,经过他复核并且签字的声明,却给这个事件投上了一线值得怀疑的光芒。俞琛博士担任过青岛市高等学校的英语教员。他的声明的开头两页已经遗失。”(王央乐译:《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第69页)
“一九二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北伐军先头部队突然出现在兰江两岸。孙传芳部守军31师不战而降。北伐军迅速控制了兰江和涟水交接处的重镇榆关。孙传芳在临口大量集结部队的同时,抽调精锐之师驻守涟水下游棋山要塞。棋山守军所属32旅旅长萧在一天深夜潜入棋山对岸的村落小河,七天后下落不明。萧旅长的失踪使数天后在雨季开始的战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格非:《格非作品精选-迷舟》第1页)
再来看看《迷舟》和《死亡与罗盘》这两篇小说的结尾:
“警卫员站在离萧只有三步远的地方,非常认真地打完了六发子弹。”(格非《格非作品精选-迷舟》第20页)
“他后退了几步,然后,非常仔细地瞄准着开了枪。”(王央乐译:《死亡与罗盘》,《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第107页)
看到这样太过于相似的句子和构思,如果谁还公然否认他没有受过谁的影响,那只能说他是大白天说瞎话。其实文学史上这样的借鉴可以说比比皆是。众所周知,《哈姆雷特》一剧就是借用了十二世纪丹麦历史学家格拉马提库斯的《丹麦史》中的内容,莎士比亚的37部剧本其中36部的内容都是别人写过或是现成的,可文学史上没有人指责莎士比亚这是抄袭。关键在于莎士比亚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格非的《迷舟》(1987)叙述由于一次偶然事件使得北伐战争中孙传芳部32旅旅长萧丧生,也使随后到来的战争充满了变数。萧旅长因为赴父丧归乡,又遇到当年的初恋情人,在这一系列巧合中,萧的行为又被他的警卫员所监视,因为萧的弟弟是北伐军某部要员。于是在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