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寻根文学”:从文化层面探寻民族精神
伤残者命运和痛苦的持续关注早已超越了个体生命的体验,上升为对普遍性生存,特别是对人类精神“伤残”现象的人文关怀,他的小说也写伤残者的生活困顿和精神困境,却没有自怨自怜自叹,他把写作当成个人的精神探索,这使他的小说具有浓重的哲理意味,他用温情而又感伤的笔调诉说着命运的荒诞无情与人类宿命般的抗争。他对“寻根”的阐释,是对寻根文学意义的最好总结,他说:“‘根’和‘寻根’又是绝不相同的两回事。一个仅仅是,我们从何处来以及为什么要来。另一个还为了:我们往何处去,并且怎么去”。他认为寻根“是看出了生活的荒诞,去为精神找一个可靠的根据”。(15)寻根是人类永恒的宿命,寻根文学作为思潮会成为过去,但寻根作为一种文化冲动,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还有寻根的冲动和愿望,人类就有到达彼岸世界的希望。
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以及寻根文学在文学史上被指认为历时性的、进化式的发展逻辑,似乎时间的更迭预示着文学阶段的完成,其实对伤痕的书写,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对人类文明之根的寻觅,从来没有停止过,它们一直都是新时期文学的重要内容。伤痕文学虽然在冲破极左文艺路线的各种禁区后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社会问题,却将叙述核心停留在“社会与人生伤痕的表层描写上”,反思文学超越“表层控诉”,转向“更深广的历史内容”和“对历史经验的总结”上,出现了更具有包容性和重大悲剧美学意义的作品,但二者的突出特点就是对“过去”的追忆与抚摸,而忽视了曾在发生着的现实生活,改革文学受到主流文化和读者的热烈欢迎就是因为它的“当下性”,因为人不能永远停留在对“过去”痛苦的回忆和反思之中,人类“健忘”的劣根性,追求“当下”快乐原则的自然本性使人们更加注重当下的生存境遇的改善,而1980年代的经济中心的转移,“四个现代化”的提出,“改革开放”的逐步推进都为国人描绘了一幅美好的生活图景,一味揪住“过去”显然不符合主流文化和经济发展的要求,也有悖于人性的自然发展,加之改革开放初期出现的新旧体制转换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社会矛盾也亟待解决,改革文革应运而生,成为新时期以来“功利话语与审美话语结合得较为完美”的小说思潮。但对伤痕的反思被改革文学的春风彻底终结,也引起一些人文知识分子的担忧,寻根文学的倡导是一种有意识的反正,我更愿意把寻根文学当作反思文学的延续或深化,而人的发现无疑是这一系列文学思潮的根本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