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名单》——航向偶然的大海
有一本书,我在上海、北京的各书店里乃至于台北市卖大陆版图书的地方一再看到,终究也买了,但就像杀手凯勒买下那本廉价西部小说一样,吸引他的仅限于封面上触景伤情那一排字罢了:“他骑了千里路,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也是因为它的书名而买的,但对其内容的统计学讨论始终提不起兴致来看,因此,这本书只一直反复跟我传递着同一个讯息,那就是封面上的四个大字,“驯服偶然”。
偶然,一个无法预期、难以控制的超级麻烦东西。
《驯服偶然》,的确是个好题目,却只有很平庸的内容,这样的书其实还算常见,年轻时你会很气作者,有被人撩起希望却又一脚踩空的受骗之感,但现在你知道了,也同情了,甚至一见书名就大概预知了这个结果。书写者跟你一样,都被同一个我们并没能力解答的大哉问所诱引,也许他还比你勇气可嘉些,他至少肯埋头去打一场没机会的仗,做不可能的梦,伸手向不可能触及的天上星辰——题目好,因为问题是真的,甚至是迫切的,而且困扰着相当数量的人;至于内容平庸,则因为这个问题正好不容易有答案,或根本不会有答案,就人的认识限制而言。
像两道平行向前延伸的线,人一面解答问题,又一面发现问题,而人类思维处境之所以艰难的原因之一,便在于我们发现问题(以及制造问题)的能力远远胜于我们解答问题的能力,像一场不公平的赛跑,我们的确是比前人知道更多事物真相,但同时我们却也比他们更困惑更迷茫更不确定。我们更不自在,更不容易相信自己幸福,还更会身心失调暴发精神官能症甚至自杀一了百了,老一辈的人习惯极轻蔑地用脆弱、不知餍足、宠坏了等等理由来指责,这不尽然全部是真的,因为我们掘开了更多生命的缝隙成为自己的陷阱,我们也堆积了更多解不开的问题沉沉压住心头。
偶然和我们人生命的关系图样会是怎样?我想到的,一是生物学者讲的,我们是生活在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生命包围之中,浸泡在微生物的海洋之中;另一则是物理学家讲的,每天,有数以亿计的微中子轰击、穿透过我们的身体,其间还会有一两颗卡在我们体内留了下来——我们人的生命,便是这样持续浸泡在无尽机遇的海洋之中,并持续被不可察觉的偶然所轰击所穿透,比较不同的是,人比较早晓得偶然的存在,只是一开始并不觉得太困扰。
这里,我们先把人和偶然的相处历史粗分为三个阶段:最开始,我们认为它是可忽略的,就像微中子的存在对我们的生命并不构成威胁一般,这个阶段,人关心的是因果、是秩序、是纷杂偶然底下那些确定不疑的东西;然后,我们逐渐知道影响或说破坏是存在的,但我们仍相信它是可驯服的,比方说通过统计学来消除掉特例,用几率来捕捉其轨迹云云,就像我们很长一段时日相信我们有能力宰制一切生命,通过某种发明或机制(如抗生素)甚至假以时日还能完全消灭它们;最终到现在,我们在溃败中逐步认识到它的巨大和强韧力量,更重要的,是它在生命历史之中的主体性地位而不是龙套,因果和秩序所能支配的范畴不仅有限而且可疑,更多时候只是人暂时性的设想而已,这就是列维施特劳斯所说的:“无序,统治着世界。”
我们先停在这里。
算命的凯勒
,这是布洛克杀手凯勒系列的第二本书,书写的方式在此起了一些变化,原先隐身在电话线另一端经常只闻其声的谋杀经纪人桃儿角色吃重了起来,她和凯勒的关系,逐渐由纵的指令下达,转变成为横的搭档对话,把凯勒孤寂但利落的单人表演,改为一场纠缠不休的双人舞。
开始于凯勒一次心事重重、始终阴影挥之不去的任务——这次刺杀行动没什么不顺利的,随机应变的杀人方式也堪称漂亮无比,但奇怪就是不舒服,从机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