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与创造之时》——向困难处去
最近,有一份甫上市就倾售一空的新理财杂志用了类似的slogan:“有知识,才有财富;有财富,才有自由。”这两句掷地如金石的漂亮警言,震撼了我个人和身旁一干手头并不宽裕的朋友,把我们从“安贫乐道”这个自我陶醉的保护借口中打回原形,原来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不但一直活在某种集权铁幕之中,而且活该被骂“没知识”。
因为还是不太甘心被骂,我们遂由此发展了一堆更加无赖的玩笑,包括,月初发薪日开始跟老板抱怨:“最近全亚洲自由都贬值了,能不能多给点自由?”包括,我们进一步让自由成为货币计量单位:“你这件新衣服很好看。”“很便宜啊,一件才二百五十个台湾自由。”包括,我们觉得终于懂了,三重帮大财阀林荣三所办的报纸,明明每事以层峰马首是瞻,为什么好意思取名“自由时报”;包括,我们还自认解开了“不自由,毋宁死”这句历史格言的真正意义:没有自由,反正早晚得痛苦饿死,倒不如自己早做了断云云。
自由自由,果然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但说正经的,人家这两句话也不能说完全不对,事实上,不论就历史经验,或从理论推演,财富的累积的确有助于人类的解放,比方说,人类早期文明的创造,不来自终日不得喘息的劳动者,而来自占有财富的游手好闲者,这个“有闲阶级创造论”就连马克思本人都同意,亦早已成为定论了;又比方说,二十世纪中有相当的自由主义者一度相信,人类自由的最后障碍是经济问题,就像百货公司中琳琅满目的商品,依法律,上自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谁都能自由购买——障碍是,你没有钱。
只是,财富和自由不是连体婴,不会永远如此甜蜜地亦步亦趋下去。当财富的追逐和堆积到某个临界点时,它之于自由的边际效益不仅可能会降低为零,甚至会呈现负值,这阶段,财富就不再是伟大的自由解放者了,反而成为枷锁。这个效应,特别在资本高度发达、财富大量累积的社会普遍得近乎常识,我们眼前的台湾也差不多走到这样的阶段了,有一句话“胃溃疡是事业成功者的象征”,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解开这枷锁的方式理论上不难,从边际效益的角度追下去思考,我们只要通过理性计算、懂得在财富的边际效益下滑到“不划算”的某一点时停止追逐,不就行了。但事实很难这样,因为金钱不是透明沉默的交换工具,它会直接成为目的本身:当追逐并累积财富直接成为自身的目的,便和理性的、实质的效用脱离,成为抽象的数字增长,成为停不下来、不可能完成、终身实践的准宗教了。所以我们会看到,蔡万霖还要赚更多钱,辜振甫就连自己票一出烂戏也要申请“区区几百万”的补助,连战搞个意在选领导人的基金会也要行政机构拨款上亿元——这些人老早就拥有几百几千辈子用不完的财富了,多出来这些巧取豪夺的金钱从边际效益来看顶多是零,但丝毫阻挡不了他们“宁可拿错,不可放过”的金钱本色。
了解这样的台湾现况,我们便知道,赚钱这档子事虽不必有何罪过,但它自身动力十足,实在不待我们再去煽风激励,为它买赎罪券,更不必饰以知识之美名,奉上自由之冠冕(把这个荣誉保留给另一些孜孜于换不了钱信念的人不好吗?),要赚,就请大家不必客气不必惭愧去赚吧!
说到这个,就令人分外想念我们这位没钱没车没房子却潇洒自由的纽约好朋友马修·斯卡德先生了。
,这部小说有知识有自由,但它不教你如何赚钱,反而会告诉你该停下来了。
浪费与冒险之时
,纯就侦探类型小说而言,布洛克这样子写这本书,不仅浪费,而且还冒了险——小说中,斯卡德这次的委托人“陀螺”是一名自知不保、也果然一开始就被宰的勒索者,此人手中握着三件丑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