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经济学家的理性与情感
与陈志武交谈的时间持续了两个半小时,不仅时长超过了我的预期,而且谈话的深入程度也是如此。
陈志武是一个看起来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平时很难从他脸上读出过多的表情,这也许是作为金融学教授长期严谨的理性思考和众多的数据模型建立的原故吧。但这次采访我却看到了他对中国现实思考的极其丰富的情感状态。采访中间,在谈到中国由于制度建设的缺乏带给中国人民所受的苦难时,他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流下了眼泪。在那一刻,作为一个来美国只有十多天的我来说,很难完全理解一个在美国居住工作了十多年的他,但他对中国的感情与牵挂却带给我无数多的思绪。
我在历史系选了一门与中国相关的课,在芭来特教授有关中国现代史的课上,她这样介绍着中国:一个在文明古国发明过四大样东西,且对人类文明有过贡献的中国在后来变无声无息,然后就睡过去了,一睡就是好几百年,二十多年前,她突然醒来了。这个描述的确非常有意思,这不是一个概念性的描述,而是一个极形象且能带给人许多思考的讲述。课下坐着真正来自五湖四海的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我在想,他们会从这个介绍中怎么想像中国的今天呢。
陈志武所为之激动和担心的,当然是一个长睡者之后醒来的中国状况,她的状况与其中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存状况密切相关。
陈志武来自湖南一个落后的农村,在中国上完大学和研究生后,带着几十美元到美国,在耶鲁大学完成了金融学博士学位,之后到俄亥俄大学任教,最后成为耶鲁大学的终身教授。过去贫寒而简陋的乡村生存和目前他富足而充实的城市知识分子的生活在他身上对比应该是无比的强烈,我也见过经受过这种强烈对比的人,在他们身上,这种两极化的体验慢慢会让一个人思考更多的问题,即将不是学者,他或她也在思考着,因为这种思考不是一般性的问题探索,而是与自己带着体温的记忆相关联。
我相信每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来自一个最深沉的动机,这个动机就像一个无形的发动机一样在驱动着每一个灵魂走着他们自己开始未必能预料的线路。
陈志武的专业是金融,但他目前的所研究的领域已扩展了许多,与经济相关联的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众多的问题他都关注。在他流泪的那个时候我基本上明白了他所关注的对象为何这么广,这个问题本来一直想问,但我想我的确明白了。近年他呼吁最多的是关于中国的制度建设,中国正在发生着真正意义上的日新月异的变化,紧跟这个变化的应该是一系制度至少是制度框架的建立,然后才是一点点地细化,要不然社会所积累的财富将无法支持持久的发展。
他从制度建度的角度对金融、农民和外贸等问题进行许多问题的探讨,这些问题无不带着他对中国问题的思考,有许多问题就是从一个思考着的问题中派生出来的。他目前的状态处在两个不同的文化和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的国家中,每年他都多次回国,这种在多元文化的大舞台上的走动,使他的思考一直是将中国放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大背景下以及与许多国家对比中来完成的。其历史和地理两个角度的交叉使他的许多想法给人启示。
◎记者:陈教授您好,今天上午我一直在读你的文章,在许多文章中,您呼吁最多的就是关于制度建设对于国家持续发展的重要性,但如何建设?能否在您所熟悉的领域中为我们举一些例子。
陈志武:我最近的文章一直在涉及这个问题,尤其在新闻领域的开放度和司法独立的问题上,过去三年来,我都在做这方面的探索。在金融领域方面,有利于市场发育的制度建设的重要性我想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作为我们来说可能是将许多人没有说出来的话把它说出来了而已。作为制度建设,重要的是要从一些细部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