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癫狂、眼瞎、心惊
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枪声,使他想起了父亲那把点三零口径的猎枪。那把枪就放在前面的橱柜里,小孩通常被严格禁止碰那把枪,除非是打靶练习,或者狩猎季节那种在大人严格监督下的情况才可以。但柜子并未上锁,而子弹就放在猎枪上头的层架上。
灵感来了。罗瑞心想:我可以在那玩意儿上轰出一个洞。说不定还能让它整个破掉。他脑中浮现清晰明亮的画面,就像气球破掉时的景象。
他扔下扫把跑出牛舍,就像许多聪明人一样(尤其是聪明的孩子),比起细心思虑,充沛的灵感才是他们的强项。如果是他哥想到了这个念头(虽然不太可能),奥利肯定会想:要是一架飞机、一辆纸浆厂卡车都撞不破那东西,也没能对它造成任何损害,一颗子弹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可能还会做出这种判断:我都已经被妈妈教训一顿了,要是再不听话,肯定会被狠狠修理。
嗯……不,奥利的数学只能算到简单的乘法,所以可能不会像罗瑞想得那么远。
不管怎样,罗瑞已经懂得大学程度的代数问题,并且融会贯通。要是你问他,一颗子弹怎么能办到一架飞机与一辆卡车都办不到的事,那么他会回答你,一颗温切斯特菁英XP3子弹的撞击力绝对超过以上两者。这说法有理可循。首先,子弹的速度更快,而另一方面,子弹所有的撞击力道,也全集中在重量仅十一点六克的弹头上。
他认为这一定能成,有无庸置疑的精准代数方程式可以证明。
罗瑞仿佛可以看见《今日美国》的头版上印着他微笑的照片(当然是谦虚的那种),他还会上《布莱恩·威廉斯夜间新闻》接受专访,以及坐在装饰着花朵的花车上,参加为了庆祝他的壮举而举办的游行,身旁还围绕着舞会皇后那型的女孩们(也许穿着露肩礼服,但也有可能会只穿泳衣)。当他对着人群挥手时,空中还不断飞舞着五颜六色的碎纸花。他就是那个拯救切斯特磨坊镇的男孩!
他从柜子里一把抓起猎枪,踏上踮脚椅,用手摸索层架,取下一盒XP3子弹。他在弹夹内装进两发子弹(一颗是备用的),然后活像个取得胜利的反抗军似的,猎枪高举过头,转身跑出屋外(他正处于一头热之中,完全没想过这个动作安全与否)。那辆他被禁止骑乘的雅马哈全地形卡丁车的钥匙,就悬挂在一号牛舍里的木拴板上。
他用牙齿咬着那串钥匙,用几条橡皮绳把猎枪捆在全地形卡丁车后头。他不知道子弹打中穹顶时会不会发出声响,认为或许得回柜子那里拿最上层的射击用隔音耳塞才对。但为了要拿耳塞而跑回屋里,简直就是件不可理喻的事,他必须现在就出发。
这就是他了不起的计划。
他驾驶那辆全地形卡丁车绕过二号牛舍,暂停了片刻,计算牧场中人群的状况。他内心兴奋无比,知道自己最好得一鼓作气穿过道路,直达穹顶(昨天意外的烟熏痕迹,仍像没清理过的窗户污痕般清晰可见)。或许有人会在他朝穹顶开枪前便阻止他,到时,他可就当不成拯救切斯特磨坊镇的男孩,而只会变成帮牛的乳房涂了一整年药膏的男孩了。没错,而且在头一个星期里,他还会因为屁股被狠揍一顿而无法坐下,因此只能跪着干活。最后,别人则会想到这个原本属于他的点子,把功劳给全都抢走。
于是,他从帐篷沿对角线的方位,直接朝五百码外的穹顶驶去,并选择干草堆那里的撞车事故地点,作为之后的停车位置。他知道,那里一定能靠着掉下来的鸟尸辨认位置。他看见在那里站岗的士兵朝着引擎轰轰作响的全地形卡丁车转过身,听见周围群众与那群祈祷者对他发出的警告呼喊。赞美歌的歌声,就这么杂乱无章地停了下来。
最糟糕的是,他还看见父亲正朝他挥舞着那顶买农具赠送的肮脏帽子,朝他大喊而来:“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