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车
们今天累得连饭都不想吃,宁肯翘起脚来看一小会儿电视,或许还会在电视前睡着,然后几个小时后醒过来。那时候正常的电视节目已经结束了,轮到罗恩·波佩尔登场,向演播室里的粉丝们展示他的最新发明。他们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拖着脚向床边走,一路扔掉衣服,都懒得回头看上一眼。
所有这些都在图画里,尽管它们并不真的在画布上。这幅画并未让希夫基茨为之着迷;可是,虽然它没有变成他的生命,却让他意识到这是他生命中全新的且向善的东西。他不知道这幅画完成后要拿它怎么办,也并不真的操心。目前而言,他只是享受着每天早上起床后,边把大狗平角裤的一截从他的屁股沟里拽出来,边眯着一只眼睛打量那幅画。他想,也许等画完成后,就要给它起个名字了。现在,他已经否定了几个:《放工时分》、《小伙子们喊结束》、《伯科威茨喊结束》。
伯科威茨是他们的老板和工头,就是拿着摩托罗拉手机、头戴利皮德帽子的那个人。那些名字都不合适,不过没关系。等他想到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那时候,他的脑袋里自然会叮铃一声响。所以,现在没有必要着急。他甚至都不确定这幅画本身有多大意义。作画的过程中,他掉了十五磅肉,或许这才是意义所在。
也可能不是。
2、健身车
忘了是在哪里——可能是在萨拉达茶包绳子末端的小标签上——希夫基茨看到:对于想减肥的人来说,最有效的锻炼就是从桌边走开。对于这句话的正确性,希夫基茨毫不怀疑。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相信减肥并不是他的目标;成名也不是,尽管这两者都可能是额外收获。他不停地想起布雷迪医生所说的新陈代谢工作队,那些拼了老命干活却从他这里得不到丝毫帮助的倒霉蛋儿。每天花上一两个小时来画这些人和他们的工作,不想起他们也难。
他想象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工头叫伯科威茨,梦想有朝一日拥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卡车——一辆道奇公羊——车主弗雷迪,喜欢幻想自己是顶级木匠。背不好的是卡洛斯。还有好偷懒的韦兰。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让他不得心脏病或中风。他们要把从古怪的红色天空中源源不断落下来的垃圾清走,防止它们堵住通往树林的道路。
开始作画的一周后(也是他终于认为可以完工的一周前),希夫基茨去了二十九街的“健美男孩”俱乐部。在考虑过跑步机和爬阶器——这东西倒是挺有趣,可惜太贵了——之后,他买了一辆健身车,并额外支付了四十美元送货费和安装费。
“坚持每天锻炼,半年后你的胆固醇指标会降低三十点,”t恤上写着“健美男孩”的肌肉男对他说,“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希夫基茨所住建筑的地下室阴暗凌乱、布局不明,住户们的杂物堆满写着门牌号的小隔间,还有烧锅炉的声音轰轰作响。然而地下室深处有个凹进去的角落还奇迹般地空着,就好像一直在等待他。希夫基茨让送货员把健身车放在那里的水泥地上,对着一面空墙。
“你会带台电视下来吗?”其中一个送货员问。
“我还没想好,”希夫基茨说,其实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幅画完成之前,他每天在健身车上骑十五分钟。他也知道这点时间很可能不够(尽管肯定聊胜于无),但也知道这是他现阶段能忍受的上限。并不是因为累,十五分钟还不至于让他体力不支。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枯燥。轮子转动的呼呼声和锅炉平稳的吼叫声交杂在一起,短时间内就能让他头皮发麻。对于自己在做的事情,他的认识过于清醒,那就是盯着自己的影子被头顶的两盏光杆灯泡在墙上投下重影,傻乎乎地在地下室里骑着一辆原地不动、哪儿都去不了的车。他还知道,等楼上的画完成后,他就可以着手画这里的一幅,事情就会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