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的梦
一句话:“这里都是疯子。”于是她突然不想听哈维说他那个什么愚蠢的梦了,那个让他尖叫惊醒、像中了风一样的噩梦。突然间,她宁愿生活就这样无聊而乏味。无意义就挺好的,如果怀疑这点,请看看电影里倒霉的女主角们。
没有什么必须说出来的事,她狂热地想。是的,狂热地;像是潮热一样,尽管她敢发誓那玩意两三年前就结束了。没有什么必须说出来的事,现在是周六早晨,没有什么必须说出来的事。
她张嘴想告诉他,刚才说反了,应该是说出来的梦才会成真,可是太晚了,他已经开始讲了,她突然想到也许这是她鄙视生活无意义所遭到的惩罚。生活其实像杰思罗·蒂尤尔的歌一样丰富,她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
“我梦到早上来到厨房里,”他说,“周六早上,就跟现在一样,只是你还没有起床。”
“周六早上我总是起得比你早。”她说。
“我知道,但那是在梦里。”他耐心地解释道。她看见了他大腿内侧的白色汗毛,那里的肌肉都松弛了。曾经,他经常打网球,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有个完全不像她的恶毒想法:你会发心脏病的,白老头,那会要了你的命,说不定《时报》会考虑给你发个讣告,但如果一个五十年代的二流女影星或是一个四十年代半温不火的芭蕾舞女演员不巧也在那天香消玉损,你连讣告都得不到。
“不过,梦里的情景和现在很像,”他说,“我是说,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他抬起一只手,搅动了头顶阳光里的微尘,她想要尖叫,让他不要那样做。
“我可以看得见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它从来没有那么明亮厚重。”他停了停,随即露出了微笑,她看见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用明亮来形容阴影挺奇怪的,是不是?还有厚重。”
“哈维——”
“我走到窗边,”他说,“朝外看,看到弗莱德曼的沃尔沃边上有一块凹下去了,我知道——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的——弗兰克出去喝酒了,那个凹块是在回家的路上弄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要昏倒了。今天早上,她去门口看报纸有没有送来时——还没有送达——亲眼看到了弗兰克·弗莱德曼的沃尔沃,而她心里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弗兰克肯定是到高尔德酒吧去了,不知在停车场与谁撞到了一起。准确地说,她在想,对方长什么样呢。
她接下来的想法是,哈维一定看到了那辆沃尔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要开这个玩笑。这当然是可能的;哈维晚上睡觉的客房可以看得到街上。但哈维不是那种人,他的字典里没有“玩笑”这个词。
汗珠从她的两颊、眉毛和脖子上冒出来,她能感觉得到,心也加速跳了起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为什么要在现在发生呢?世界一片宁静,可预见的未来一帆风顺。如果这是我自找的,那么我道歉,她想……或者她是在祈祷。收回去吧,请收回去。
“我打开冰箱,”哈维说,“看看里面,发现一盘蒙着莎纶布的辣味烤蛋。我很高兴——早上七点我竟然就想吃午餐了!”
他笑了。珍妮特——珍克斯——却低头看着水池里的小锅,和忘在里面的那颗煮得很老的鸡蛋。其他的鸡蛋都已经剥好皮,一切为二,挖出了蛋黄。它们放在滤水架旁的一只碗里,旁边放着一罐蛋黄酱。她是打算午餐做辣味烤蛋的,再配上一盘蔬菜沙拉。
“我不想往下听。”她说,但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她还曾经参加过戏剧俱乐部,现在她的声音却连厨房那边都传不过去。胸腔里的肌肉感觉很松弛无力,要是哈维再试着去打网球的话,也会对自己的腿有同样的感觉。
“我想,就吃一个吧,”哈维说,“但又接着想,还是算了吧,她会冲我吼的。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赶紧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