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的那兰花一定也是她选的。一回想起马库斯突如其来的拜访,我就不寒而栗。两种情感夹杂在一起。因为他这么关心我,担心我的安危而感动,又因为暴露在坎博阿面前的帽子而充满恐惧。坎博阿一直没有出现。也许,上天眷顾我,他正在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听妻子抱怨肉价上涨,忘记了自己刚刚在老板正在追求的那个外国女人的房间里发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踪迹。
虽然他没能把女士们分隔到另一个房间,但至少成功地让大家坐到了两个不同的区域。男士们坐在那个宽敞的客厅的一头,对着熄灭的壁炉围坐在皮质软椅上,女士们则坐在朝向花园的落地窗前。
当我们称赞着巧克力的品质时,他们也开始了交谈。德国人先开口,用严肃的口气提出了他们的要求,而我不得不竖起耳朵听,并且在脑子里记下所有从远处听到的内容。矿井、出让、许可、吨数。葡萄牙人提出异议和反对,提高了音量,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很可能德国人正在拼命地杀价,而贝利亚的男人们,粗鲁的山里人,早已习惯了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相信,当然不肯随便被一个价钱打发走。环境开始变得对我有利,因为他们的谈话越来越激烈,交谈的声音完全能听见了,有时候还很大声。我的脑子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不停地记录着他们说的话。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他们谈的到底是什么,但至少我能吸收大部分零散的资料。坑道、大筐、卡车、钻孔和车厢。自由交易的钨和受控交易的钨。高质量钨,不含石英,也不含黄铁矿。出口税。六十万葡币一吨,每年三千吨。期票、金条、苏黎世账户。此外,我还获得了一些珍贵而完整的信息。比如说达席尔瓦几个星期来一直致力于穿针引线,使这些主要的矿主达成一致,只跟德国人做生意。还有,如果一切都像预期的那样顺利,两个星期内他们就将集体终止对英国人的供应。
他们提到的巨额货款让我明白了为什么这些钨矿主和他们的妻子都是这样一副暴发户形象。这些钱正让卑微贫困的农民成为富有的财主,而且几乎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插在口袋里的自来水金笔、金子做的假牙,还有皮质的披肩,都只不过是他们即将获得的那些货款的九牛一毛,只要同意德国人毫无顾忌地开采他们的土地。
夜已经深了。随着对这次交易的程度和规模的了解,我的恐惧也越来越深。这一切是如此机密,生死攸关,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万一马努埃尔·达席尔瓦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男士们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交谈越来越激烈,女士这边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闷。每次感觉到他们的讨价还价进入僵持阶段,暂时不会提供更多的信息时,我就会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们的妻子身上。但是这些葡萄牙女人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也不明白我在努力地逗她们开心,因为她们快要敌不过自己的睡意了。她们早就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享用美酒佳肴,吃着糖果聊天的夜晚,对她们来说已经难以承受了。于是我把精力都集中到德国女人身上,但是她们也没有表现出积极的沟通欲望。把所有的共同话题都聊了一遍以后,我们再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也没有更深入的语言能力来继续保持活跃的交谈。
渐渐地我的听众越来越少,话题也越来越少。我这个助理主人快要穷途末路了,必须得想想办法,不让这里彻底沉寂下来。同时,还得努力保持头脑清醒,继续吸收那边的消息。就在这时,坐在客厅另一边的男士们集体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就听到击掌声、拥抱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头等车厢,八号房间。”
“你确信吗?”
我给他看了看车票。
“好极了,我陪你去。”
“不用了,真的。”
他没有理会我的推辞。
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