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涛声
放哪儿了,他回头跟她嘀咕了几句。那时,我们已经到了海滩上。我回头张望,看见克里依旧殿后。他的样子有些可笑,我有点儿同情他。
“跟我比赛跑步,”我对苏茜说。
“你想干吗?”
我拍拍她的屁股,她尖叫一声。
“没什么,就是想跑步!”
我们开始跑。她追不上我,像马一样喘着粗气,高喊让我等她,但我早把她忘到脑后了。海风吹拂着我的耳朵,额头上的头发直往后飘。我闻到空气中的咸味,浓烈,还带点儿酸气。海浪哗哗作响,一排又一排,仿佛涂满泡沫的黑色玻璃。
我甩掉脚上的塑料凉鞋,赤脚在沙滩上噔瞪噔地奔跑着,全然不顾沙滩上时不时出现的锋利的贝壳。我热血沸腾。前面就是那个单坡屋顶的小屋,尼德尔斯已经在屋内了。凯利和琼在屋外站着,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在看海。我向前一纵,滚倒在沙滩上,沙子从领口钻进我的后背。我随之扑向凯利的大腿,他倒在我的身上,把我的脸压在沙子里,琼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
我们站起身,看看对方,咧开嘴巴,笑了。
远处,苏茜干脆不跑了,一步步朝我们这边走来。
克里已经快赶上她了。
“那场火,”凯利说。
“他说他一路从纽约过来,你相信他说的吗?”琼问道。
“我不知道。”在我看来,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坐在一辆大型林肯轿车的驾驶座上,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他的脑袋肿得有足球那么大,脖子像一截香肠。他感染了一种称之为‘船长之旅’的超级病毒,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我们把他搬到俯瞰着海滩的岬角上,一把火烧了。他说他叫阿尔文·沙克海姆。他嘴里一直喊着他祖母的名字。他以为苏茜就是他的祖母。
不知怎的,苏茜感到很好笑。在她眼里,奇怪等同于滑稽。
放火是克里的主意,但一开始,他是当玩笑说的。上大学的时候,有关巫术和黑魔法的书籍,他都看过。夜色中,他站在阿尔文·沙克海姆的林肯车旁,不停地蛊惑我们。他说,如果我们给黑暗之神送上祭品,没准儿神灵会保佑我们不得A6。
当然,谁也没有真正相信他的这番鬼话,但他越说越邪乎。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那样的事情,最后,我们决定干一把。我们把他绑在那边的观察仪上——你放进去一枚一毛的硬币,天气晴朗的话,你可以一路看到波特兰岸边那座古老的灯塔。我们用自己的皮带把他绑好,然后四下找寻干树枝和浮木。我们就好像一群孩子,正在尝试一种新的捉迷藏的游戏。我们自始至终都像是在玩游戏。阿尔文·沙克海姆就待在那里,不停地喊着奶奶。苏茜眼睛放光,呼吸加速。看得出来,她异常兴奋。我和她走到观察仪另一侧的低洼处,她扑到我身上,使劲儿地亲吻我。她嘴上的唇膏太厚了,我感觉像是在啃一只油腻腻的盘子。
我推开她,她生气了。
我们所有人又回到原先的地方,把捡来的枯树枝堆在阿尔文的身边,一直堆到他的腰间。尼德尔斯用自己的芝宝打火机点燃了柴堆,火苗腾地一下就蹿起来了。最后,当大火快要烧到那人头发的时候,他开始尖叫。空气中有一股类似中餐馆里烤乳猪的香味。
“有香烟吗,伯尼?”尼德尔斯问道。
“你背后有五十箱呢。”
他咧嘴一笑,伸出手,啪地一下,打死了一只袭击他手臂的蚊子。
“想找借口溜号吧!”
我给他一支烟,然后坐在地上。苏茜和我在波特兰遇见尼德尔斯。当时,他正坐在国家大剧院前的马路边上,抱着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抢来的大个头吉普森吉他,弹着“铅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