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房间里人太多、空气又不流通时,人们总不免会揣测发生悲剧的可能。噪音渐渐平息下来,从教堂的前门开始,沉默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到人群当中。
彼得斯牧师真像西奈山一样高大宽阔,露西尔想。他站直身子,双手叉腰,温和地静候着,他的妻子躲在他的身影中。露西尔伸长脖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魔鬼已经等不及了。
“喂,喂,劳驾,不好意思,嗨,你还好吗?劳驾,不好意思。”
这几句话像魔咒一般,人群听到这几个字就自动分开了。
“不好意思。嗨。你好吗?不好意思。嗨……”说话的声音温和而忧郁,彬彬有礼且意味深长。声音提高了,或许是因为周围更安静了,直到这几句话像咒语一样盖过一切声音。
“不好意思。嗨,你好吗?劳驾,嗨……”毫无疑问,这些话训练有素,肯定出自政府公务员之口。
“下午好,牧师。”贝拉米探员语气温和,说话的同时已经分开了拥挤的人群。
露西尔叹息一声,悄悄呼出一口气,她甚至都没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是屏着气的。
“夫人?”
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和他送雅各布来的那天穿得差不多。那跟人们常看到的公务员穿的西装不同,露西尔觉得这一身更像是好莱坞明星、脱口秀演员以及其他舞台名人常穿的那种衣服。
“我们的小伙子怎么样了?”他问,一边向雅各布点点头,他的微笑还是那么方方正正,就像一块刚切割好的大理石。
“我很好,先生。”雅各布说,牙齿上还沾着糖果。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他整了整领带,虽然领带并没有皱,“我真是太高兴了。”
士兵们已经到了,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那样子简直像在玩扮士兵游戏。露西尔甚至觉得,就算他们绕着讲坛互相追逐嬉闹也很正常——就像雅各布和汤普森家的男孩过去经常干的那样,但是挂在两人屁股后面的枪可是真家伙。
“你能来,真是太感谢了。”说着,彼得斯牧师和贝拉米探员握了握手。
“怎么会不来呢?谢谢你等着我,你这里可真来了不少人。”
“他们只是好奇,”彼得斯牧师说,“我们都好奇。你有没有……应该说调查局,或者整个政府机关,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整个政府机关?”贝拉米问,脸上还挂着微笑,“你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的穷公务员而已。一个黑小子,来自——”他放低声音,“——纽约。”他说,就好像教堂里和镇上的所有人都没听过他的纽约口音一样。当然,刻意突出这种口音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南方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大会终于开始了。
“你们都知道,”彼得斯站在教堂前开讲了,“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只能用有趣来形容。我们蒙受恩典,得以……得以亲眼见证如此的惊喜与奇迹。我没说错,的确应该这么说——惊喜与奇迹。”他一边说一边踱着步子,每当对自己说的话有所怀疑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这个时代就好比《旧约》中的场景再现,不仅拉撒路自己从坟墓中站起来,而且,看起来,他还带着所有人和他一起来了!”彼得斯牧师停住不说,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
他的妻子咳嗽起来。
“有事发生了,”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教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确实有事发生,虽然个中缘由我们尚未明了。”他伸出双臂,“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应该如何应对?我们应该害怕吗?这是一个怀疑的时代,遇到不确定的事而感到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恐惧又如何?”他走到露西尔和雅各布的座位边,脚上那双硬底鞋在紫红色的旧地毯上滑了一下。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