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
郭发回了厂子,便钻进车底下,那是个深坑,每天卧在里面,竟然感到一种被黑暗包围的安全感,有时就在那里面睡着了,他常常想,人类要是变成穴居动物,各过各的,互不打扰,该有多好。</p>
“郭发!郭发呢?”一个尖锐的嗓子响彻寂静的修车厂。</p>
“坑里窝着呢,红色儿那个捷达。”杜建树忙给老婆指路。</p>
万碧霞不怕脏,矮身钻进去,把郭发缺了一角的耳朵揪出来:“小犊子,我让你去相亲,你又骗我是吧?”</p>
“疼疼疼!”郭发知道自己逃不过,从坑里鲤鱼打挺跃出来,“那天我和白康宏喝断片了,师母!”</p>
万碧霞涨红了脸:“几回了?你说几回了?回回这样,你多伤师父师母的心啊?”</p>
杜建树从旁缓缓地补充道:“老齐家那姑娘正经不错,腿瘸点儿咋了,能正经过日子。”</p>
万碧霞舒了口长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给我去,这回我跟着你去!就周日!还是原来那个餐馆儿!”</p>
\\</p>
齐玉露在医院门口看着郭发离开,一个人转身坐公车回了家,她在自己的卧室里草草包扎了伤口,拎着脱下的裤子进了卫生间。</p>
齐东野的影子罩住齐玉露:“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p>
“被狗咬了,”齐玉露很耐心地清洗着裤脚,看见齐东野忧心忡忡的样子,忙补充道,“没啥事,那狗应该没有狂犬病。”</p>
“打疫苗了吗?”</p>
齐玉露沉吟良久:“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再也不去医院了吗?”</p>
“你又去看郭发了。”齐东野的眼神凝重,用词很审慎,他不愿意忤逆女儿。</p>
“嗯,他送我回来的。”</p>
“什么?”齐东野病躯一震。</p>
“我感觉他好像根本没认出我,我也没好意思问为啥不见我。”</p>
齐东野有种不祥的预感:“怕是他知道点什么,你还是离他远点吧。”</p>
“爸,你忘了我们来太平是干什么的了吗?”</p>
齐东野如鲠在喉:“老徐还没找着,说不定在哪儿臭着呢。”</p>
齐玉露转过脸,眼里闪过戾色:“不是他!”</p>
齐东野叹了口气:“为啥非要招惹他呢?知道他活着,就行了,咱爷俩儿回去得了!”</p>
“不行,我不甘心。”齐玉露目视被血染红的水,浮着雪白、靓丽的泡沫。</p>
“你这么瞎闹!我都怕咱俩死得不安生!”齐东野语气发硬,却不是真的发火,他已经很羸弱了,已经没有那种愤怒的体力。</p>
“要回你自己回。”齐玉露平静地说。</p>
夏末追逐(一)</p>
——“我叫齐玉露,整齐的齐,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玉露。” ——“郭发,八八八的发。” “你知不知道跟你相过亲的那几个姑娘都有人家了?你还晃荡啥呀?”万碧霞坐在副驾,连珠炮般轰炸郭发,“不就是做过几年牢啊,谁掰着你不让你重新做人,好好过日子啊?你跟自己较什么劲儿?你不活了?” 郭发哑口无言,他心里好像真的有一个巨大的手,正阻止他向前迈步,他仍然活在过去,这里的每一寸阳光都能让他随时回到那个脑浆四溅、血肉横飞的午后,那双手究竟属于何人,他心知肚明,却不愿再想起。 忽然,车头几乎与前车车尾相撞,万碧霞身体猛地前倾:“看着点路啊?能不能开?不能开我开!” 郭发回过神来,又冲又柔地说:“你驾照考下来了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