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凤仪宫拜见了皇后娘娘。</p>

    她叫我抬起头来看看。</p>

    与想象中的雍容华贵不同，皇后娘娘虽上了年岁，但形容干练，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平和坚定，一眼叫人瞧出，她曾是习武之人。</p>

    我心里忽然飘忽过一个念头：倘若我阿娘还在世，约莫也是这个样子。</p>

    皇后娘娘打量我许久。</p>

    最后叹道：「你的眼睛很像沈辣子。」</p>

    世人说起我母亲，多半尊称一声宋夫人。</p>

    其实她做事雷厉风行，脾气火爆，性情坚毅。</p>

    皇后娘娘叫我母亲的诨名，语气充满怀念，没有半点不敬。</p>

    只这一句，叫我想哭。</p>

    娘娘抬手招我上去同坐。</p>

    我自小学礼数，在深宫大内，怎敢僭越。</p>

    皇后娘娘见状，也不强求，只是淡淡笑着说：「本宫这里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p>

    她问道，「你同那谢家公子的事，本宫都听说了。你——用了那懿旨没有？」</p>

    我摇头说没有。</p>

    皇后娘娘说的懿旨，是我母亲替我求来的。</p>

    当时看来，谢家是门好亲事。只是我父兄过世，宋家凋零，阿娘看尽世间冷暖，特意拖着病体上京，替我求了道懿旨。</p>

    若是日后我不喜谢家，许我无条件退婚，若已成婚，赐两家和离。</p>

    此事甚秘，知之者甚少。</p>

    没想到谢家凉薄至此，我退婚一场，懿旨都没用到，不过三言两语就说定了。</p>

    皇后娘娘听后，一言不发，良久方道：</p>

    「好孩子，苦了你了。本宫虽执掌中宫，可谢家在前朝根基深厚，本宫即便有意为你讨个公道，也是有心无力，你莫要怪罪本宫。」</p>

    我本一介孤女，谢家家大势大。</p>

    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有些讶然皇后娘娘的坦诚。</p>

    静默片刻，我说道：「谢家富贵已极，恐难长久，娘娘无须为我费心。」</p>

    「哦，此话怎讲？」</p>

    「谢家公子的事迹，臣女来时路上也曾听过一些。他确是人中龙凤，处处出彩，可惜他既为谢家下任家主，心志不坚，为人好大喜功，干一行，成一行，弃一行，如此行事，焉能长久？」</p>

    「想不到你竟如此通透，你既看得开，本宫也放心。只是那谢家放着不管也罢，本宫与你娘亲相识一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欺。本宫替你除了李芃芃如何？」</p>

    除去李芃芃？</p>

    我眼睛微微睁大，有一瞬间茫然。</p>

    这条路我从未想过，可是细细想来，也不无可取之处。</p>

    我的未婚夫君养了个花魁外室，说心里不膈应，怎么可能？</p>

    倘若除掉她，一来报复谢时景，二来可泄我心头之愤。</p>

    只是……</p>

    我闭上眼睛，半晌，摇了摇头。</p>

    「多谢娘娘关心。只是……那扬州花魁沦落风尘，遇见好的恩客，自然要咬住往上爬。人往高处走，她也是替自己打算。」</p>

    我自嘲笑笑，「倘若易地而处，我未必有她做得好。此事根源还在谢时景，既已退婚，臣女想着，还是向前看的好。臣女实是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了。」</p>

    一番话说完，无人应声，室内骤然静下来，唯有娘娘身边随侍宫女，轻手轻脚打着团扇。</p>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