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姐,这已经是府里最细纺纱做的里衣。”</p>
可芷惜总觉得身上的亵衣粗硬刺挠,磨得她肉疼。</p>
重活一世,连带这身皮肉都矜贵起来。</p>
上辈子她是丞相夫人,里衣用的是最上等的葛纱料,轻薄如云冬暖夏凉,一匹足值千金。</p>
而今,她是待字闺中的少女。</p>
那晚她中毒呕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当年的闺房中醒来!</p>
芷惜记得,十五岁这年,爹爹高升,调任京官,她随全家进京,因水土不服,接连病了许久。</p>
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她才终于接受了从二十八岁回到十五岁的事实。</p>
是的,她重生了。</p>
在没遇到宁瞻的时候。</p>
“妹妹当真不同我去论经大典?”</p>
门外,兄长孟清珩隔窗问道。</p>
三月三,上巳节。</p>
崇明楼设论经大会,广邀文人才子吟诗濡墨,谈经论道,烹泉煮茗。</p>
孟清珩已进了国子监读书,今日雅集,同窗太半都会去崇明楼论经。妹妹自幼受父兄熏陶,从前最爱这样的文人盛会。</p>
芷惜正在梳头,闻言叫侍女将窗户撑开,“哥哥忘了,前儿我已应了慕表姐的约,今日原是要去曲水游春。”</p>
孟清珩当然记得。</p>
不过是不死心,想要再问问妹妹罢了。</p>
眼见芷惜一身银纹百褶如意月裙,簪花挽髻。春光在她周身拢了薄薄一层光晕,肌肤剔透似玉,娇憨婉约,绝不是与他出行的男子装扮,只能悻悻道:</p>
“你病了这一个月,出去散一散也好。”</p>
兄妹两人隔着窗说话,随意又自然。</p>
孟家人口简单,孟氏夫妻鹣鲽情深,婚后育下一儿一女。孟清珩素来疼爱妹妹,旁的少年只恨弟弟妹妹恼人,他却不同,自幼便爱带着粉雕玉琢的芷惜玩。</p>
芷惜假装没看到兄长的失落,仰起脸笑,“哥哥今日也要好生表现。”</p>
重生一次,她当然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p>
上一世她去了崇明楼,遇到了在论经大典上一鸣惊人的宁瞻。</p>
她头一次见到那般沉稳内敛,英姿隽迈的少年,论经坛上旁征博引,娓娓道来,不免少女心动,就此沦陷。</p>
可她以为的情投意合,却不过是对方的将就。</p>
对于宁瞻,她热烈过,努力过,挣扎过。</p>
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抗逐渐暗沉的爱意,从笃定到犹疑,直到消磨殆尽。</p>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p>
孟清珩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忧心忡忡,“去了曲水,记得紧跟着慕表妹。若是……遇上什么獐头鼠目的后生,切莫与他好脸色。”</p>
上巳节,京里年青男子一半去了崇明楼论经,剩下的多半就在曲水池畔,且多是京中纨绔、贵胄子弟。</p>
在孟清珩看来,叫如花似玉的妹妹独个曲水游春,实在不甚妥当。</p>
“哥哥放心。”芷惜轻柔浅笑,一双黑眸满是乖巧温柔。</p>
前世循规蹈矩,芷惜做了十年的宁夫人,只觉得身心枯萎。</p>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尝到情爱的滋味。</p>
如今她十五岁。</p>
尚未婚配,年华正好。</p>
她当然要结识更好的儿郎,享尽被爱的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