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夜谋杀
因为他身上没有酒气,坐在车上,那人恰似地紧闭着嘴,不呻吟,也不说话,一张脸要塞进那件军大衣里。蹬士司机只觉得他像个怪人,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车子蹬得果真飞快,车上的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死过去了一般,他的左手一丝不苟地托着他的右肘。他下车的时候,是左手给的钱,这人是个左撇子,蹬士司机想。
只有一个人看到了凶手逃遁的背影。可是,他没有以为是凶手在逃,而是以为他喝醉了。他看见一个含蓄地用军大衣裹着脸的人,双手莫名其妙地塞在里面,走得十分快又十分不稳。看到凶手背影的人便是那个在财政局值班的人,当时他刚好出来小解——不是大冷的天,为什么要穿军大衣?而且双手塞进军大衣里面,这又是什么意思?不可得的疑惑使他骤然语噎,张大的嘴好像打足了气再膨胀一点就要爆炸的气球。值班员看着“军大衣”上了车,觉得有些不妙,回头又跑到财政局大楼,上了二楼,打开走廊上的灯,见田副书记住的门开着,心像擂鼓似地走了进去。吓——那不是田副书记吗?田副书记整个人像机器一样默无声息地躺在可怖的血泊中。血泊像巨大的螃蟹,张牙舞爪着,也许死了,也许没有死。那可怜的值班员吓得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像用竹篙救人似地小心翼翼地探往田副书记鼻子底下。田刚亮腹部流出的血像溅上去的泥浆,或是几片亚当年借去遮羞的安静草叶。在灯下,田刚亮纹丝不动,被地板牢牢粘住了。血的反光格外刺眼,像雪地里猛然闯出来的太阳。田刚亮姿态随意地躺着,脸上木无表情,极像前卫或先锋艺术家的一次骇世惊俗的行为艺术。
值班人员抱住田副书记的双腋,不顾湿漉漉的血,想把他拽出房间,空出来的血泊和形状不一的血渍,像一只巨大的红螃蟹,张着牙,舞着爪,跃跃欲试。
在值班人员因恐怖而产生的幻觉中,他感到一只巨大的螃蟹在盯着他,要置他于死地似的严苛、峻刻。值班人员的额头开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