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过正面冲突,表现了一把手宽阔的胸怀和气度,虽说都是为了工作,但他内心里实际上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信任和心理的不平衡。然而郑天良很快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些借口,他认定自己绝对是从工作的角度跟黄以恒唱反调的,而一旦争执的事情形成决议后,他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的,就拿合和酱菜厂搬迁和承包来说,虽说跟黄以恒顶得很厉害,但最后他还是从大局出发去厂里做说服动员工作。他觉得他是支持黄以恒工作的,他给“五八十”泼冷水是怕黄以恒在工作中出现更大的漏洞,他这种支持比田来有的肉麻的吹捧和毫无原则的赞扬更真实更诚恳。想到这些,他也就渐渐地内心平静了下来。
黄以恒以一把手强有力的论述证明了郑天良优秀共产党员的必然性,他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征求大家意见,实际上是不容更改的意见。一般说来,领导说话的语气和叙述态度就已经告诉你发扬民主的尺度和距离是多远了,有时候,领导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讨论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所以做下级就一致说完全赞成或同意的话,不懂这一点,就说明你的修养还不够,功夫还不到家。所以今天黄以恒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很显然不是为了征求意见才这么说的。于是大家都表示同意。只有田来有没说话,但他也没说反对,应该算是弃权,不过这一票弃权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郑天良在这个冬天的晚上就成了“全国优秀共产党员”。黄以恒问郑天良有什么话要说,郑天良被田来有一开会就将了一军,气得情绪有点扭曲了,所以黄以恒让他表态的时候,他仿佛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他第一次说了两句套话:“感谢同志们对我的信任,我也会把这个荣誉坚持和捍卫下去,我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改革开放决不能以牺牲党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为前提。我虽然做得还很不够,但我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共产党员的神圣职责。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虽然是候选人,但材料上报后,很快就获得了批准。郑天良从县城到省里同许多优秀共产党员们一起,坐火车到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了中央的表彰和中央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前后十多天时间,郑天良好像一直在梦中飞行,那种神圣与庄严的感觉就像一个教徒终于聆听到了神的召唤和上帝的福音。
这一年冬天许多豪华而体面的场景成为郑天良一生最重要的记忆。十一年后,郑天良被枪毙前回忆起这一年冬天北方的天空和阳光,不禁潸然泪下。
吴成业反对同时建五条商贸大道,认为这是穷人摆阔;郑天良反对上啤酒厂,说合安县建五万吨啤酒厂是不切实际的左倾冒进。尽管他们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性质是一样的,即反对“五八十”工程,反对“五八十”工程,等于是反对黄以恒,而他们都是黄以恒在行政干部学院时的同学,小县城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风吹草动全城都能感觉到摇晃,所以县城里的政界的人们都说这是“第三梯队”间的矛盾,在这个矛盾当中,黄以恒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和胸怀,以事业为重,以合安县经济发展的大局为重,忍让妥协,求同存异;也有些人挑拔说黄书记心太软,对两个反对派姑息迁就,这等于是政治上战略退却,等于是放任后院起火。不过,吴成业泥鳅翻不起大浪,他不过是城建局的一个副局长,就像一篇文章中的一个无关紧要标点符号,完全可以省略或忽略不计,而郑天良就不一样了,他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负责着工业区的建设,他的杀伤力足以毁掉“五八十”工程,而黄以恒不但没有听信别人的谗言,还把“五八十”工程的重中之重交给了郑天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成业反对后说不干就不干了,而郑天良却不一样,他虽然在会上反对,但他在会后仍然严格执行县委县政府形成的各项决议,工作照样地干,这就是说原则性比吴成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