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合和酱菜厂是郑天良一手创办的,因此,这个厂和郑天良的政绩之间构成了相互注解相互命名的关系。至一九八七的时候,酱菜厂已经建成了六千多平方米厂房,两百三十四名职工,利润八十万元,成为全县最耀眼的企业。郑天良对这个企业是有些偏爱的,他三天两头蹲在厂里,像个监工一样。八六年底,他下决心撤掉了原厂长赵全福,赵全福是郭诚副书记的表弟,原来当过油厂的厂长,算是有些经验的老同志,但他没有经乡政府同意,擅自在省报上花八千块钱宣传酱菜厂并肉麻地吹捧自己创业的光荣历史,年底又以送年货的名义给县政府送去了两千四百瓶酱菜,价值六千多块钱。郑天良知道后将赵全福臭骂了一顿:“你有什么权力花八千块钱为自己在报纸上涂脂抹粉,你凭什么慷集体之慨,用企业的钱到县政府去讨好卖乖?有多少家业不被你败光?”赵全福反抗说:“现在连中央都提出要加大企业自主权,我连送几瓶酱菜的权都没有,还让不让人干了?”郑天良说:“是的,是不能让你再干了。你去当推销员,体会一下挣钱的辛苦,这样以后才不会乱糟蹋钱。厂里一瓶酱菜才赚几毛钱?你一挥手成千上万就没有了,我看你根本就不像农民出身的,倒像地主资本家的阔少。”赵全福被撤换了,年轻的推销员于江海当上了厂长,乡党委会上郭诚提出了不同看法,郑天良说:“于江海虽然只有二十六岁,但已经走南闯北五六年了,成绩明摆在那儿,干企业就是要靠实力,就是要论功行赏,就凭他能把城里姑娘娶过来做老婆,就能当厂长。”
合和酱菜厂换厂长的事在县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据说赵全福找到黄以恒县长诉过一回苦,他说:“黄县长,郑书记就是因为我给县政府机关过年送了点酱菜就撤了我,太冤了。”黄以恒说:“我们一般不会干涉乡镇干部对企业的管理,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完全同意郑书记的决定,你一个乡镇企业能有多少钱经得起乱送乱花的?反正我不知道年底发的酱菜是不花钱的。”
马坝乡已经成为全县全市的典型,乡镇企业产值和利税进入全省“十强”乡镇的第六位,马坝乡以“合和”酱菜、面粉加工、农具生产为龙头,形成了三大产业支柱。水涨船高,此时的郑天良在马坝乡的群众心目中无疑已成了一个救世主,一个太上皇。有一个传说是,去年秋天王卫村两户人家吵架吵得快要动刀子了,没拿刀子的人说:“郑书记讲过,要文斗不要武斗”,拿刀的那个人就立即放下刀子,不敢再吱声。尽管这话郑天良从来就没说过。
郑天良整天在村里转,在蔬菜地里跟农民一起讨论蔬菜的施肥与病虫害防治,一次郑天良在刘庄村遇到了兽医小丁在帮一户农民骟牛卵子时被牛一甩蹄子踢得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裤裆,骑自行车路过的郑天良下车后狠狠地嘲笑了小丁一通:“你这破技术,还骟牛卵子?让牛给你骟卵子算了。”围观的群众都笑了起来。郑天良从小丁的手里拿过刀子,熟练地在刀布上荡了两荡,然后说:“看我的!”只见郑天良磨磨蹭蹭地站到牛屁股后面,当惊魂未定的小牯牛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郑天良手攥锋利的刀子往牛裤裆里一伸,众人一声惊叫还没落下余音,两个滚烫的牛卵子已经在郑天良的手里了。牯牛蹦跳着向前窜去,人群中一片欢呼。此事在乡政府被神话后,有人在闹不同意见时就说:“再胡绞蛮缠,就让郑书记将你骟了。”
郑天良自己不到县里去,但县里领导经常下来检查指导工作,每当此时,郑天良就让副书记副乡长们去应付,中午在马坝红灯笼酒店吃饭则是从来不参加,副书记副乡长们陪同后还得要逼着交三块钱午餐费。郭诚副书记年底就要退休,他就对郑天良说:“我不想跟县里领导套什么近乎,你非要逼着我陪,还得交三块钱,我在食堂一块钱就够了,这钱你得补给我。”郑天良说:“你再忍一忍吧,熬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