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甚至惊动了中央。农场设卡口不让通行,要扣下经过的草车。农民吃了亏要报复,大骂农场唆使劳改犯殴打贫下中农,是阶级报复。农场则抱怨农民偷他们的草。经过多次协商,数量多的草车不受影响,而走单的可就吃苦头了:兜中的草全部扣下。不过若要说句公道话,十有八九是农民专偷农场的草。金成可就犯难了,天地良心,他刈的全是海滩上的草,可草上又没字,谁能证明他的清白?
小文要帮他看草,让他好找地方修车,金成拒绝了。他实在不想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为他的事着急,他决定绕开六支河卡口经过夏家墩回去。
这真是一场毅力和力量的考验。一条废弃的河道,刚下过雨,河床上的小径泥泞不堪,不少地方还汪着一摊摊积水,瘪气的轮胎直接撞击着崎岖不平的路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满含积水的残枝败叶,脚踏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穿过废河道,从一片草地中弯过去,前边的岔道口就能奔向夏家墩方向。
“终于能绕过去了。”金成刚松一口气,突然,他看见前边道口坐着一个人,松弛的神经立刻僵凝,仿佛小鬼看见了阎王:陈麻子,怎么会是他?
被称为“陈麻子”的人五十多岁,干瘪的脑袋,干瘪的身躯,面孔上隐着淡淡几个白麻子,走近了才能看清。下海刈草的人都怕遇到陈麻子,当地人有个说法,叫“陈麻子看草无路可逃”。此时陈麻子正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道口的一块草皮上,笑眯眯地瞅着远远走来的金成,那神情就仿佛专等猎物落进陷阱的老狼。金成头皮发麻,心里直发怵,他已没有退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
金成佯装没有看见陈麻子,只管自己走路。“站住!”陈麻子的声音并不高,金成只感到炸雷在头顶上响起。
“老规矩,走人,草留下。”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规矩。”老头儿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讲不讲理,不是你场里的草,凭什么要扣下?”
“这个理没法子讲,谁叫你从这儿经过?”老头儿悠悠地说着,身子仍然没有动一下。
“我若不给呢?”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
金成暴怒得像一头发狂的雄狮,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可恶的麻子一刀给捅了。陈麻子仍然笑眯眯的样子,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发怒的金成,就仿佛老虎在恣意玩弄掌中的猎物。“谈个交易怎么样?”想不到陈麻子先开了口,“你的胎跑气了,我给你补胎,你把草留下。”金成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年轻人,我反正没有事,你可耗不起这辰光。”狡猾的陈麻子瞅准了金成的“软肋”,狠狠地补了一句。
看不出陈麻子倒是修自行车的行家,不一会儿,破了洞的轮胎就被补好了。
“年轻人,你的外胎也该换了?”陈麻子一边收拾工具,仿佛不经意地又补了一句,“你出外刈草,还有时间看书?”
金成开始一愣,想起一定是补胎时老家伙看见了他塞在草兜里的书。陈麻子鬼精,不声不响地走上前,抽出书看了看封面,点了点头:“《茶花女》是本好书,可惜也被禁了。”这时,对面白花花的盐碱地上,火红的盐蒿丛里,一条大嗓门甩了过来:“陈麻子,快来装车。”陈麻子什么也没有讲,就沿着机耕田里的小径匆匆走了,就像出现时那样突然。
金成一下倒被弄蒙了,一切都像在梦中,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金成再次碰到陈麻子,已是第三天的上午。拐过六支河桥头时,金成的自行车前轮胎突然又瘪了。“真见鬼了,到了陈麻子的地盘就爆胎。”他想去找陈麻子住的简易窝棚,橼柱就地取材,堤旁的刺槐树削去枝丫,用绳子绑扎一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