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火焰 坚硬无比
刘树根被扔进牢房时已经衰弱不堪奄奄一息了。一个人能承受的折磨他全承受了,一个人不能承受的折磨他也承受了,而且他还要承受更多,如果他碰巧还能活着的话。
牢房里的狱友早就听说要进来一个人,他们不能不表示欢迎,当然是用他们的方式——也就是说要给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老大,让他给大家舔脚趾头或者舔屁股。秩序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他们已经准备停当,已经积蓄了力量,也发挥了邪恶的想像力……他们该好好乐一乐了,他们很久没释放身上的能量了。在监狱里只能靠折磨同类来取乐,别无他法,条件所限嘛。他们希望进来的是一头野牛,他的不驯服、他的强壮、他的反抗、他的喷血的眼睛、他的充满弹性的肌肉、他的吼叫、他的坚硬的拳头……会让他们血脉贲张,会唤醒他们血液中古老的力量和野蛮,会让他们的筋骨在挑战中获得刺激,在征服中获得舒展,会让他们体会虐待的快感……
可他们失望了,进来的不但不是野牛,而且连绵羊都不是,只是一具没有反抗能力的肉体而已。他们愤愤不平,有人过分地开发了这个肉体,这剥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乐趣。难道让他们在这具肉体上施暴吗?
他躺在地上,他感到大地的温暖和慈悲;这儿尽管肮脏不堪、气味难闻、跳蚤猖獗,还有几双随时准备把他面孔踢烂的脚,但对他来说仍然是温暖和慈悲的。大地正在吸收他身体的疼痛,正在唤醒他的神志,正在给他力量,他依恋着大地就像小时候依恋着母亲一样……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牢房里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几双脚,其中一只脚踢了他一下,他蠕动一下,他没力气喊叫,又一只脚踢了他一下,他抽搐一下,又一只脚踢了他一下,他没动,他没一丝力气了,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心跳也感到困难,他把脸贴着地——让他们去踢吧,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不甘心……
“起来,伙计!”有人在叫,他起不来。“爬起来,你这个蠢货!”一只脚把他的脸撬起来,“别他妈的像个死猪一样。”“但愿他能活下去。”另一个人说。“操,太没劲了。”又一个人说,他为没能好好乐一乐而遗憾……他们回到了各自床铺上,牢骚着,抱怨着,咒骂着,憎恨着。监狱是一个把人变成野兽的地方,他们发出的声音具有野兽的气息……即使在这种地方,人性也没有完全泯灭,有人抱一床被子扔他身上,怕他冻死。被子有一股浓烈的气味,熏得他直想呕吐,尽管如此,他仍然往被子里边缩了缩,他需要温暖……后来其中一个人让另外两个人将他抬到床上,他心里很感激。他想,我必须活着必须活着必须活着……我不能死,我还要告状……
睡梦中他说:“……我要告他,我还要告他……告不倒也要告,除非我死了……我死了还有我老婆,她会接着告……”
“你要告谁?”有人问他。
他从梦中答道:“你们知道我告谁,整个临江市都知道我告谁……”
“到底是谁?”
“王绰,我要告王绰,谁都知道我在告他……”
“你胆大包天啊你,这不是找死吗?”
“我不怕死,我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
第二天醒来后,牢里的5个人对他产生了兴趣。这5个人是:一个杀人犯、两个抢劫犯、一个强xx犯、一个小偷。
他们听了他的故事,七嘴八舌地数落起他来了。
“你脑子有毛病啊,你一个平民百姓去告市长,你告得赢吗?”
“球货,你这是活该!市长也是你告的?”
“傻吧你,现在有几个官不贪,有几个官不黑,他们贪他们的、黑他们的,管你什么事,要你去告?”
“他又没把你娃子抱了扔井里,你下那么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