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循原路往回走,在浦三路分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乔乔到家门口时,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八仙桌上放了几个菜,正等她吃饭。这次回来,父母对她态度完全拐了个弯。对往事一概不提,说话也不大声,生怕得罪她似的。乔乔心里装着明镜,无非是怕她又跑了。
车建国不能久坐,前一段,他吃饭很少起床,梅亚苹端给他吃。食谱里流质类居多,各种滋补的汤,有时不当心,从嘴角漏下来,被子上都是汤汤水水。乔乔回来后,他精神好了许多。吃饭时间一到,就坐到八仙桌边上,陪母女俩吃饭。虽然在一张桌上,却是分食制,他的食物和母女俩是不同的。他很少用筷子,用调羹一口一口舀汤喝。而梅亚苹和乔乔是米饭和炒菜,车建国虽有劳保,但营养的花销很费钱。梅亚苹吃得很节约,就是常说的萝卜青菜加豆腐。乔乔回来后,偶尔买一小块猪肉,半精半肥的,切成丁,特别油腻的地方披下来,熬成猪油渣。猪肉丁炒个青菜,猪油渣和豆腐干、茭白丁炒个辣酱,早上过泡饭。
车建国吃完就靠在椅子上,看一会儿《新民晚报》。看这张报纸,几乎是上海每个家庭晚饭后的作业。这座城市,其实只有四张报纸,《解放日报》是上海市委机关报,主要读者是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领导。《文汇报》是文艺色彩较重的党报,偏向于知识阶层。上海市总工会主办的《劳动报》则订阅到每个班组,是工人的新闻来源。剩下的就是《新民晚报》,走进千家万户,是市民的报纸。和前面三报最大区别在于,前者基本是公款订阅,唯独晚报是家庭和个人订阅。
车建国不看副刊,只看头版要闻和第二版的本地新闻。没什么重要新闻,就把报纸放一边,慢慢起身回里屋去。有感兴趣的新闻,就随口说几句,说完也是把报纸放一边,起身回里屋去。
乔乔搛了一筷拌黄瓜,朝嘴里放,听到父亲道:“周浦发生杀人案了,三条人命一起报销。”
听到周浦两字,乔乔心里一咯噔。车建国继续道:“乖乖这姑娘厉害的,先把哥哥杀了,又杀了店里的小姑娘,自己一瓶敌敌畏。洗了胃还是没救过来。”
梅亚苹道:“杀哥哥?这姑娘不会是神经病吧,疯了呀。”
乔乔心里又一咯噔,探头去看那则新闻,车建国却又翻到另一版去了。乔乔已心知肚明,只想用白纸黑字确认一下。等父亲把报纸放在桌面上,她便取过来,赫然一幅配图,正是唐家天井。老井边一块白布遮住一个人,西厢房门口,一块白布遮着另一个人。乔乔定一定神,用目光把文字细筛一遍,每个字都不放过。
她想连夜赶去周浦,可这个时间,即便赶上去周浦的末班车,返程车肯定没了。况且,趁着天黑出门,父母以为她又要离家出走,定生误会。只好抑制自己的冲动,却一宿没睡好。
屋檐有水滴声掉下,开始下雨了。越织越密的雨丝像她的心思,一直挨到天色微亮,雨却大了起来。起床洗脸漱口,穿了双中帮套鞋,朝父母卧室唤一声:“我有事出去一下。”
梅亚苹道:“这么早去哪儿呀?”
她道:“有事。”拿着一把油布伞出了门。
油布伞笨拙,遮雨的面积却比尼龙伞大,也禁得起风。先坐车到塘桥,在一处雨篷下的早点摊,买了一副大饼油条裹着吃。去周浦的郊区车来了,她跳上了车,车上空位很多,她在最靠后的位置坐下,才发现两只裤管都湿了,套鞋里也进了水。
车速不快,积水在车身两侧溅开。靠站时,会有人骂娘,那是被溅到污水了。乔乔想到第一次闯入周浦的那个傍晚,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心里一难过,眼睛红了。她朝车窗外看出去,一片雾茫茫处于混沌之中。她如同被抛弃的婴儿,蜷缩在世界一角。
终于,下了车,趟过浅河一样的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