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窥视
往郊区去的专线车行驶在即将来临的黄昏中。驶过一个陡坡时,汽车颠了一下。楼夷把眼睛睁开了。从警察局出来,楼夷的头昏沉沉的。他没去单位取那辆珍爱的绿色吉普,按照他目前的情绪,开车十有八九会出事。他的魂魄不在头颅里。不知飞向何处了。他想一路走回河边的家。可是他刚刚走了一站路,就发觉双腿疲倦得厉害,抬都抬不起来。他是个精力充沛的人,现在连路都走不动,当然不是体力的缘故。这里牵涉到一个问题,支配身体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心。这里的心有不同的概念。可以是信念,也可以是绝望。前者催人奋进,后者使人消沉。一个人的心一旦归入沉寂,他的躯壳也将同时变得活力全无。楼夷的心中有一片沉重的乌云,他如何还能使步伐轻盈起来呢?
于是,楼夷拦下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巴士。车厢里很空,他在后面的长椅边坐下,闭上眼做出假寐的姿态。他想好好清理一下脑子,内心的恐慌使他在警察局里缺乏自制力,此刻他迫使自己安静下来。他想事情也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坏,警察既然没有当场拘捕他,说明他们的证据还不充分,在这种情形下,只要自己坚持不松口,警方就会束手无策。思忖到这儿,楼夷的心稍稍平静了些。汽车颤抖时,他把眼睛睁开了。
又估摸过了四十分钟,楼夷下了车,他的那幢河边大宅已暴露在灰蒙蒙的傍晚里。楼夷沿着河堤走过来。他的心情比方才上车时要好一些,所以他的步伐也相应地轻快了一些。很快他便站在了自家的门前,用钥匙打开锁,进了屋。
楼夷的这个宅子内部设施一应俱全。外面却呈现出一副貌不惊人的样子。这当然是楼夷故意为之,其实从这间房便可以瞧出,楼夷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所以哪怕他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也会掩饰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的。就像他现在在莲蓬下冲浴,喷散的水花带走了他身上的汗水和污垢一样。
从浴室出来,楼夷赤身裸体地倒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喜欢一丝不挂睡觉的人,楼夷乃是其中一员。当然这一习惯还称不上怪癖,充其量只是一种返祖现象,原始的人同样是赤身裸体的。楼夷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提起了电话,他想知道是否有了关于安波的消息。他按下录音键,磁带转动起来。里面存有五只电话。除了一只是楼夷的一个熟人打来的,剩下四个都是好心的陌生人的留言,然而遗憾的是,这些电话都没有明确说出安波的境况,当然从说话人的口吻中可以听出他们好像也很着急。但他们并没能因此而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中有人说曾在一个星期前摆渡时看见过安波,也有说三天前曾亲手给安波烫过头发,另一位的说法则十分古怪,邂逅安波的方式竟然是在梦中,让人怀疑陈述者的身份是个谵妄病人。最后的那个人则连什么也没有说,是一个年青男人的声音,他刚刚喊出一句:“喂,请问楼夷在吗?”便稍一迟顿,挂上了话筒。所以楼夷听完这些录音,真有点啼笑皆非,也使他更深切地思念起安波来。他的心情焦躁得厉害,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悔恨。他有种临终前的孤寂感,一种强烈地想见安波一面的念头迅速将他淹没。好一会儿,他才摆脱了安波,他的思绪重新回到了杀人这件事上。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迟早要暴露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自问,我该怎么办?那个声音告诉他,你不是有很多钱吗?上哪儿不能过好日子。他按住胸口说,我不能走,我这一走,名誉、地位,什么都没了。那个声音冷笑道,你以为你还会有那些东西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一旦被捕,就会被控以谋杀罪,你会被处死。“不!”楼夷神经质地大叫一声,从床上跳将起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墙边的那排书橱。由于动作幅度很大,他的身体像一头羊一样夸张开来。他双腿间的xxxx又松又沉,如同一只多余的挂表来回摆动。他搬出了一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