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20年代的遗风,有大萧条,而人们则想通过接受另一种现实从中逃脱出来。加里蒂为他们的逃脱提供了一种浪漫的现实。他把自己的所有梦想和向往具体化为遥远的地方和国外的历险。他追寻着传奇英雄的踪迹,死里逃生,救美女出苦难,发现隐藏的古迹,测量高山,在地球泰姬陵的阴影和月光里冥想,他还写一些少年的恶作剧,大讲他们在有人悬赏百万要他们的人头和人皮的情况下同他一起逃离虎口,诸如此类。
是40年代害了加里蒂,50年代毁了他。在40年代,他的读者们的儿辈被迫离开他们的隔绝天地,走向世界,到法国、意大利和德国的古老城市,到非洲的沙漠,到大洋洲的丛林,并且用现实的、冷静的眼睛看到了这些地方。他们到了加里蒂到过的地方,明白了他的浪漫历险只不过是谎言。他们对遥远的地方及其事实了解的比他多,他们厌弃了加里蒂,尽管他们不乏对知之不多的父母持久的轻信。到50年代,老读者不辞而别,新读者又不属于他自己。新读者及其继承人没有读历险记的兴趣,假如有,也是在他们中某个人碰巧要乘喷气机访问吴哥窟遗址、罗德斯岛和比萨斜塔之时才读一下加里蒂的某本书。世界突然变得太小了,几乎没有不易到达之处了,二手旅行历险记也无人感兴趣了。你能在魔术盒里面亲眼看一看,就不再想见魔术师了。一场国际性战争和喷气客机便是加里蒂的坟场。
克莱尔的沉思使她对这件文物生出一丝怜悯之情。他仍在出书,但几乎无人问津。他不断讲演,但来听的人少得可怜。他继续靠他的名字进行交易,但50岁以下的人很少有人记得他或注意他。曾是日暗餐会的偶像已遭遗弃,但他还不相信这是事实。他醒着的每时每刻都带着他的过去,用杯中物和怪诞的计划使之保持活力。他打着手势,正在同马克耳语,这些手势比以往更加女人气。猛然,克莱尔醒悟到一个被掩盖了很久,而现在从由于失败而变得无法控制的焦虑中不时暴露出来的事实,他是个同性恋者,从来就是,但在此之前,他那纸上的阳刚罗曼气成了伪装。今晚,没有了伪装,事实便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克莱尔迅速地归纳着她关于加里蒂是同性恋者的判断。克莱尔对不正常的人并无反感。在她短短的一生中曾遇到过好几个,发现他们比正常男人更智慧、更聪明、更敏感。并且,她以为同他们更好相处,因为他们没有威胁性。不,肯定不是加里蒂的明显反常使克莱尔对他不抱反感而抱怜悯,是他的伪装使她产生怜悯。
她隔着桌子再一次观察他,不再想为不喜欢他的原有情感找理由。她坐直身子,用餐巾擦着嘴唇,又一次纳闷马克怎么会被这个明显的半男不女的家伙吸引住,支撑这家伙的顶多是那些发了黄的印刷符号和记忆中的赞誉。
在甜点盘子被撤下时,她转过头朝桌子顶端望过去,遇到了莫德的目光。莫德几乎难以觉察地向她点了点头,克莱尔也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啦,”莫德大声说,“我想我们到起居间会更舒服些。克莱尔,你说怎——”
克莱尔,随着卢米斯校长的一个笨拙的起立手势,已经站起身来。“是的,是个好主意。哈克费尔德夫人——卢米斯夫人——还有马克,原谅我,马克,我不愿打断别人谈话,但假如你有了甜酒……?”
所有客人都站起身。克莱尔像阿迪朗代克的一位社会指导,站在过道旁,将卢米斯夫妇引进起居室,然后是加里蒂和马克。当她挽起丽莎-哈克费尔德的胳膊时,从她的肩膀上看到赛勒斯-哈克费尔德也准备向起居室走。但是莫德正在跟他讲着什么,又加了几句,哈克费尔德提问似地看着她,点着头,同她一起走向远处的餐厅窗户。实质性的时刻,克莱尔想,心里盘算着,和丽莎一起进入起居室玩去了。
马克为客人一点一点地倒着甜杏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