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惑着她的过去,设想着她在他的将来所起的作用。于是,通过一种微妙的方式,她的完美开始失去光泽,这就像你凭一时喜爱,而不是仔细考察,买回一件雕塑作品原件,很欣赏它,直到朋友们对其是否原货,是否真美,是否真值那么多钱,信口表示他们的怀疑,于是,你最后也不敢肯定了,一腔喜爱被泼上了冷水,太多的微词终于使你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突然一阵清醒,产生自诚实的清醒,奥维尔很少允许自己享受如此的放纵,他看到,他所以躲避贝弗利,并非因为她的缺陷,而是因为他的家庭植于他头脑里的缺陷,如同往常一样,他们早已成功地给他洗了脑,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他们这样做的真相,但对他们的依赖使他闭眼不看事实,他从未允许自己把打光棍的处境同他们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
他的母亲结婚4年,先生下朵拉,又生下他,父亲此时为了一个更年轻、更少要求、更有女人味的女人而抛弃了她。他的母亲责备性灾难,责备他父亲的罪恶本性,责备被称作欲望的那种丑陋、不洁和扭曲的冲动。朵拉,此时正值成年,反对过多生育,离开家,嫁给弗农,移居科罗拉多斯普林斯,生儿育女自寻烦恼。奥维尔没有大姐的呵护,便被母亲紧紧拴在身边,成为抵押其罪恶父亲的人质。他在成为成人后用了整整一个年代才大胆找到了一个自己的住处,有了某些自己的隐私——但即使现在,尽管有了自己的窝,他仍要一天两次同母亲电话交谈,一周三次同母亲吃饭,并要开车送她到她的那群医生和名目繁多的俱乐部聚会处去。
通过这一X光透视的自我检测,奥维尔能够将他的亲属同他的光棍处境联系起来。他能痛苦地看到他们在使他保持单身上的筹码。假如他娶了贝弗利或任何别的人,母亲就会因没有再找丈夫而感孤独并失去身边亲人。如果他结了婚,过上自己的生活,他的姐姐和姐夫将被迫对母亲尽他们那份义务。事实是,他们每年只许母亲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他们的家中呆一周,每月为她在丹佛的那套公寓出一小笔钱。他们花钱,他苦涩地想着,他却付出情感;他们失去的是现金,而他失去的是自由。只身在丹佛,他不得不一人挑起这副重担。朵拉处事孤僻自私,如果他结了婚,奥维尔意识到,他便同样取得了独立,朵拉就不得不尽她那份孝心。
弄明白这一事实,奥维尔便恨他的姐姐。他不敢对母亲抱有如此强烈的敌对情绪,但他告诉自己,如果他不能恨她,至少也不应爱她。明白了这一切,感受了这一切,何不冲向博尔德,跪到贝弗利面前,求她伸出手?他为什么这么无动于衷?他为什么不行动?他知道答案,并且最终连自己也看不起。他知道一种无名的惧怕束缚着他。他试图命名和定义这种惧怕:他怕孤寂,怕离开和可能失去安全和依靠,离开这两个茧子去寻求一个不熟悉的外来茧子,而这茧子有朝一日还会因太优越而不需要他,这就是他迟疑不决的关键所在。该怎么办?他要弄清楚,他要作决断。
他将注意力带回课堂,回到笔记本上,回到此时正在叠腿的穿柠檬色汗衫的学生身上——打开腿了——粉红的内大腿——又叠起来了。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奥维尔看到再过几秒钟就要下课了,他结束了讲演,弄好笔记本,然后说:“下周,我将开始详尽地讲对婚姻制度的大量威胁,指出它们在多少世纪来性演变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一开始,我将讲所谓‘别的女人’的作用。在过去的那些世纪中,对结过婚或者有时还没结婚的非法‘妻子’,男人起了许许多多的名字和称呼——奸妇、姘头、小老婆、淫女、妓女、娼、荡妇、野鸡、妾、婊子、花姐、情妇、淫妇、风尘女、狐狸精、养小、窑姐、卖笑女、妖女。这些在含义和使用上仅有细微差别的名堂是用来形容同一种女人——情人的。下周,我将讲在性进化中的情人……谢谢,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