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秋风打得人脸疼的一天,江长明刚走出沙漠所大门,就被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给叫住了。“你是江长明?”那女人问。
江长明点点头,目光警惕地盯住女人,那时候白洋已离开他,对陌生女人的造访,江长明有种本能的警惕感。
女人说她姓何,有件事想跟江长明聊聊。在那个秋风瑟瑟寒气袭人的秋末的黄昏,江长明跟姓何的女人来到滨河路上,多情的滨河路其实也是个很伤感的地方,这儿洒下的叹息跟眼泪并不比弥漫着的浪漫和温馨少。其实有多少亲昵就有多少诅咒,爱和恨、喜和悲就跟黄河两边的岸一样,你能说哪边的长哪边的短?人生说穿了还是一个等式,得到和失去,幸福和痛苦,温暖与寒冷总是很公平地降临到你的头上,一个人如此,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姓何的女人并不善谈,她说出的话甚至比发出的叹息还要少。这样的女人往往是能让人生出怜悯的,在脚步跟落叶沙沙的摩擦声中,江长明总算听清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她用不着这么费劲儿地表达,她刚一开口,江长明就把事情的真相甚至解决的方式都给猜到了,不过姓何的女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如果她能友好地离开,我可以给她一笔钱,算作补偿。”她说。
“其实她错了,李杨只是玩儿玩儿她,压根儿不会娶她,更不会帮她办什么公司。他拿这一套,已骗了不少女孩子。”她又说。
“我并不是舍不得离开他,是我不能。可能你不知道,我们毁掉过一个孩子,五岁了,是第一次离婚时,因为打架,吓慌了孩子,他从楼上跳了下去。”女人顿了顿,又说:“现在这女孩儿是后来生的,快满五岁了,上天让她患了先天性恐惧症。”
江长明后来才知道,李杨结婚很早,这跟他父亲有关。李杨的哥哥是个独身主义者,而姓何的女人则是父亲打算要娶给老大的,算得上一门政治婚姻,只是可惜得很,她嫁给李杨不久,身居要位的父亲突然中风,现在她不但要拉扯女儿,还要赡养生活不能自理的父母。
她也算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天的江长明并没向女人承诺什么,他知道替沙沙做出承诺等于是欺骗了这个善良的女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不过从那天起,他开始做一件事,极力阻止沙沙跟李杨见面,为此他还厚着脸找过李杨,没想那时的李杨跟另一个女孩子打得火热,已经没心思再请沙沙吃饭了。
沙沙遭到了报应。呕吐是从某天早晨开始的,起先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意识到出了问题时,她绝望地发出一声长啸。沙沙就是沙沙,没办法,这点上,她比哪个女人都坚强,也比哪个女人都清醒。她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在玩儿火,结局无非就两种,要么被火烧死,要么,就玩儿出一场更大的火。可惜两种结局都没看到,沙沙表演给江长明和自己母亲的,是一场出奇的冷静,还有果决。打掉孩子的当天,她便背着包南下了。
沙沙后来跟江长明谈起过这事,她说:“你们都不了解李杨,他天生一个魔鬼,只是上帝给他穿了件人的衣裳,还给了他一张特能引诱女人的脸。女人碰上他,只能自认倒霉,如果胆敢跟他讨价还价,雪儿就是下场。”
那个时候的雪儿已离开这个世界,带着她的梦,还有她的不甘心。雪儿是出车祸死的,就死在滨河路上,跟驼驼出事的地方不远。不过是在午夜,肇事逃逸的车辆一直没找到。
死去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不值得大惊小怪。好在沙沙很清醒,她跟江长明说:“我可不想死,不就那么点儿屁事,犯不着。”
有时候江长明也乱想,有着深刻背景和良好平台的李杨这么久提拔不起来,会不会跟这些女人有关?不过这想法很是荒唐,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好在李杨现在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总算是踩上仕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