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晨3时,正是城市熟睡的时候,天边已经传来鸡叫的声音。公司各部门的同志,不管是领导还是技术干部、办事员,都像虔诚的教徒去礼拜或是拜谒圣洁的神坛那样走向工地。大家都戴着红色的头盔有人说它是工程的支点,工人们只要见到这红色,心里就无端暖热起来,心里就有了底数。经理、副经理们自然是排在前头的,他们在这个时候往往和现场指挥的同志在一起,发现问题,及时处理。工地上灯火通明。城市却正如暗黑的背景。这时,一辆辆沉重的罐车隆隆地开过来,那上边装满了搅拌好的混凝土,各就各位,一切准备完毕,现场指挥短促的哨声就洪亮地响了。城市在黑夜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狭长的圣坛,观看这迄今为止要比所有最时髦的重金属乐队还要有分量的演出,是怎样叩打人们心扉的。随着号令,罐车的引擎发动起来,机器开始轰鸣,就像教堂里的管风琴厚重的声浪在湍急地流动。这乐声是对在场的人们最深情的祝福,是最温馨的抚慰。浇筑开始了,载重混凝土的泵车高扬起钢铁的手臂,按照施工员的指令,伸进模板里开始浇筑。此时,人指挥着高大的泵车和沉重的混凝土,浇筑的场面,增添了人的威风。
每辆罐车大约能装混凝土五六立方米,但每次浇筑一打就是一两千立方米。这种大规模的施工作业只有现代化工业社会才会有,那场面雄浑无比。全公司有好几处混凝土搅拌站,它们出售商品混凝土,它们的存在,既能应付大的合同作战,又可兼顾小的作业。这就是说既能气吞万里如虎,又可春风化雨点滴人微。搅拌站的成立,完全是市政公司机构改革的尝试,是大工业意识的产物。每次现浇,几乎各搅拌机、站统一行动,纷纷支援前线,于是一辆辆罐车便长龙般鱼贯而来。罐车在途中可以边行进边搅拌,若路途遥远,还要使用缓凝剂等。这一切,绝对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可以和任何发达国家相比。
按照施工员的指令,每辆罐车都要在规定区域推心置腹地倾诉一番,最后卸掉一身重负,轻装转向另一战场。如此一个浇筑的过程,机声隆隆,人却静默如铁。
在浇筑的同时,就要振捣。工人们手拿振捣棒,意气风发地去完成最后的仪式。这是工程中的关键时刻,而且是惟一用半自动机械人工振捣。要使浇筑的混凝土桥体没有蜂窝麻面,要充分振捣,不许疏漏,要振捣到出水分,即出现水泥浆状才行。因为里边往往还有波纹管,它是白洋铁皮做的,是用来穿钢绞线的。到模板拿掉,混凝土凝固之后,再进行拉张,预应力构件是现代桥梁道路工程的一个突破。经过拉张后的构件就可以大大提高负荷力。倘若振捣太烈,就会把波纹管挤扁或变形,这样钢绞线便穿不进去,就不能拉张。若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还要把浇筑好的水泥构件开天窗,把变形的波纹管修好。开天窗后的构件色泽不一致,和整体难以协调,这就不是上好的工程。因此这庞大壮观的工程,到这一步,却无论如何是精雕细琢了。要格外小心,格外认真。
伴随浇筑的振捣是一个长长的工程。需要用心一点一点触摸,精细而又耐心。振捣常常是连续作战,有时是连续72小时,有时是连续100小时,人是可以换的,但机器不能停。这绵长时问的劳动,消耗着无数工人的体力和耐力,但他们坚持不懈,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出现开天窗,不愿在工程中出现一点遗憾那遗憾会永远留在他们心上。
这是呕心沥血的祭礼,长长的如涅檠般的再生。不管是谁,不管是经理还是普通干部,面对这样的场景,无不肃然而立,立正姿势,行注目礼。他们面对的仿佛是自己心灵的祭坛,是自己生命的升华。那点点浇筑进去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自己的青春和生命……